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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是,他縱然僅是坐於廳堂內其中一個不太觸目的暗角,慕府的廳堂卻實在太漂亮,也太具氣派了,無論他如何想把身上的寒酸、卑微藏於暗角,也是藏無可藏,他,還是那樣令人側目。
廳堂上的婢僕遠遠看著他,大家都不大願意上前與他接近,就連那十多頭惡犬,似亦不歡他這個身世卑微的稀客。
故而,當慕龍第一眼瞥見他的時候,不被他身上所散發的窮酸氣息
得眉頭大皺,而像狗般尾隨慕龍而來的荻紅,更是“明目張膽”地目
厭惡之
,連她這個前來寄居的人,也瞧他不起。
只有慕夫人,乍見這可憐兮兮的孩子,登時眼眶一紅,鼻子一酸,喜極高呼,是發自真心的喜悅高呼:“英…名?”
“你就是英名?”那男孩見府內所有人和狗都對他望而卻步,實不虞貴為主母的慕夫人甫見自己,卻一點厭惡的意思也沒有,還由衷喜悅,他雖然仍低著頭,令人瞧不見他的面目,惟亦輕輕的點了點頭,嘴角更似一絲無言
;可惜,並沒有人發現他的
。
“太…好了!英雄…不!英名!你可知道…娘想得你好苦?”慕夫人一面呼喚,一面已走上前,不惜紆尊降貴,俯身熱情的搭著這孩子的雙肩;所有人和狗都因他渾身的汙髒寒微而避開他,惟有她,還是毫不在乎身上的錦衣會給這孩子汙,異常樂意的與他親近。
她竟還情不自淚盈於睫,嗆然道:“真…想不到,你以長得…這樣高大了!孩子,你可還…記得,當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娘把你抱在懷中…哺
,那時候…的你,眨著小眼睛…看著娘,好像…很很害怕娘會像其他人般遺棄你…的樣子;由那時開始,雖然你並非…娘所出,娘已認定…你是老天爺賜給…我的第二個兒子,娘一定會…好好的…把你撫養成人,可惜…”不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情!慕夫人一心將他視為己出,除了他天
善良,也可能因為這孩子給她的第一眼異常特別,她與他雖無母子之分,卻有母子之緣!一切一切,都逃不出緣…
可惜的是,中國男人向來都不太重視中國女人的說話,無論她如何不願,還是無法改變這個孩子被送往外面拜師的命運…
慕夫人有柔聲細問:“孩子,你在外…已快十一年了,這些年來,你活得…可好?”這還用問!瞧他那一身襤縷衣,那滿是汙垢的小手,和那破舊的小包袱,陪伴他多年的,想必只有不堪提的飄零身世,他活得很糟,並不好。
可是,看著眼前慕夫人為再見自己而動得雙目淚
不停,這個喚作“英雄、英名”的孩子隱隱有所觸動,他似乎不忍讓慕夫人牽腸掛肚,本來無甚反應的他,居然又再微微的點了點頭,沉聲答:“我,很好。”
“娘,不用掛心。”他終於張口說話了!簡短的兩句話,令人對他的印象更為難忘。皆因他的聲音異常緩慢而低沉,低沉得不像一個孩子。惟是,他語調卻是溫暖的,他並不冷,至少對慕夫人不冷。
然而,儘管慕夫人對此子相當熱情,這孩子還是並無熱烈反應;他好像總與人保持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是否因為他自慚形穢,認為別人不願親近他,故才先自行與人保距離?
慕夫人還發覺,這孩子的話聲,竟爾與應雄有七分相似。
慕夫人搖首道:“不!孩子,你真…懂事,不想娘…擔心;但,你別要騙娘了!這些年來…你換了七、八個師父,居無…定所,一定過的不好!不過,以後…你可以好好安心!娘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以後你不用再離失所;慕府,將會是你最後的歸宿,孩子,你明白麼?”他為何不明白?只是,人世間許多時候,都會有意想不到的別離與滄桑,要避也避不來;曾歷盡十一年顛沛
離生涯的他,從表情看來,似乎比慕夫人更明白生命無奈。
慕龍當初收養此子,其實是當年鮑師爺想出的妙計,本以此子將來代替自己的寶貝兒子出戰,所以一直皆未有告訴其
慕夫人,此子便是當年其鄰秋娘所生的孩子,更不料自己千不買萬不買,竟買了一個剋星回來。
他造夢也沒想過,自己已故意對他諸多留難,更特地不派人接他,他還有這等本事孤身千里回來,更沒料到,自己子對此子思憶之深,當下倍為不悅,打斷道:“不錯!慕府,將會是他的最後歸宿,不過,倒也要看他能否配長住這裡;夫人,你看他,你一片好心與他說話,他居然連抬首看你一眼也沒有,還一直在低著頭,緊握著那個見鬼的破包袱,這包袱內裡到底會有什麼寶?會比夫人的噓寒問暖更重要?”一言驚醒,慕夫人方才發覺,英名雖已與他說話,卻一直皆沒有抬首看她一眼,惟她也不太介意,她只是溫然為他辯護:“不是的!老爺,長路遙遙,我看英名敢情是太倦了。英名,來!讓娘為你拿著包袱,再帶你到你的寢居休息去吧!”說時已伸手
為他拿那破包袱,詎料,出奇地,他居然雙手緊握包袱,似不
將之遞給慕夫人。
慕夫人一呆,但心想他只是不習慣給人服侍而已,遂也不以為意,慕龍見狀卻即時乘勢道:“小子!你娘對你如此殷勤,何以你偏不領情?你那破舊寒酸的包袱裡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鬼東西?快打開讓我一看!”慕夫人見慕龍動氣,深恐他難為此子,連忙勸道:“龍,孩子的包袱有什麼好看的?想必只是些小孩玩意!就讓孩子有他自己的秘密吧!”慕龍卻堅持道:“夫人,向來慈母多敗兒,我知你心地善良,不想刻薄任何孩子,即使他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但,你若是為這孩子好,便該對他嚴家管教,不該縱容!”一旁的荻紅一直甚為厭惡眼前的英名,心想此子比慕舅父的親生兒子,真是地泥與天雲之別,又見舅父甚為不喜此子,更存心推波助瀾,附和道:“是呀!舅父說得對極了!其實,我們小孩子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呢?英名錶弟的包袱內,想必也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吧?”驟聞荻紅此語,英名雖仍沒抬首瞧任何人一眼,卻又沉沉道:“這包袱內的東西,娘,不應看。”他的語氣還是那樣低沉,低沉得有點卑微。
他這樣說,慕龍益發奇上加奇了。
荻紅為要討好舅父,忽地道:“唏!有什麼是舅娘不可看的?你就先給我看一看吧!”說著已伸手奪過英名手中包袱,誰知不知怎的,但見包袱影子一晃,她的手居然落空,包袱已握在英名另一手之上。
想不到他的手竟可那樣快!
然而年紀小小的他,出手雖然快,還快不過功力深湛、已可列十大高手的——慕龍!
只見慕龍魁梧的身形一動,居然動如脫兔,五指一抓,已然把那破包袱強過來,接著使勁一甩,包袱應勁而開,登時“劈劈啪啪”之聲大作,內裡之物已全都跌到地上,慕龍定睛一瞄,當場一面鐵青!
卻原來,包袱內的,赫然是為數不少的木雕“靈牌”霎時“靈牌”撒了一地,情景詭異非常!
慕龍見狀怒不可遏:“媽的!小子不祥的很!怎地帶著這堆靈牌入我家門?你想咒死我全家?”語生方歇,已一腿重重踩在那多靈牌之上,以其無儔腿勁,登時把不少靈牌踏為兩截!
“不…”這個英名眼見慕龍踏碎靈牌,一直對所有事淡然處之的他,亦不期然罕見地低呼:“別要毀了它們…”說罷忽地身形一掠,竟已掠至慕龍身後,小小的雙手緊著他的腿,慕龍更呈老羞成怒,罵:“嘿!小畜生想阻我?你還未有這種本事!”正想一腿把他掃開,誰知方才驚覺,自己給其緊捉的腿赫然
腿不得,登時心中駭異:“啊?小畜生怎地生就這股蠻力?我數十年的內力已自詡不淺,他竟抱得我
腿不得,好天賦異稟的小傢伙!”正要加強腿勁把他甩開,就在此時,驀聽慕夫人呼道:“龍!求求你住手吧!你瞧!”慕龍立順著慕夫人所指一瞥,只見滿地給踏毀的靈牌,全都刻著甚麼“恩師之靈”的字,共有八個之多,隨即心頭一懍。
慕夫人異常憐惜的看著英名,又是潸然淚下,溫柔的道:“孩子,這八個靈牌,定是你這十一年來八個亡故的…師父吧?你不想把它們的靈牌拋棄,所已才會把他們帶回來,以紀念八位師父的教導深恩,是不是?”英名依然垂下頭,但卻並沒有否認。
慕夫人深深動,嘆道:“很好!一飯一粟,一字一招,皆是師父深恩!想必,你八個師父也是…愛材之人,對你一定…青眼有加…”是的!在這小小的孩子腦海之內,不期然又泛起過去十一年來一幕幕的情景…
他一生最早的八個師父,儘管每人所源出的門派皆非什麼名門正宗,所學的也非絕世神功,惟他們每個人,都曾悉心教導他這個被慕龍擲來擲去的“孤星”只因為,每一個師父第一眼看見此子,都認定他將會是武林百世難求武學奇材!
他們雖然平庸,都為能曾給這個武學奇材鋪路而到不枉此生,縱使,他們也曾聽聞,這孩子是一個刑剋至親的“孤星”他們也在所不惜…
到頭來八個師父先後亡故,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這孩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