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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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後半夜,荀紹又睡不安穩。應璟不斷地給她擦臉擦手,讓她身上的溫度降下去,等到她再安分的時候,他便繼續摟著她說話。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樣管不管用,只是希望她能聽見這鼓勵罷了。她那麼要強,一定不會在他面前示弱,就是硬撐也會醒過來的吧。
天光將亮時,荀紹終於醒了過來,濛濛地睜開眼睛,意識還不清楚,發現應璟就躺在自己身邊,睜著眼睛看著自己,一時更是如墜雲裡霧裡。
應璟並沒有說什麼,但眼神發亮,充滿了喜悅,抬手覆住她的額頭試了試,又將她收進懷中:“好了,沒事了。”他嗓音低啞,有些疲倦的意味,荀紹摸摸仍舊有些僵硬的臉,沒說什麼,只伸手搭上了他的,算是告訴他自己已經無事。
應璟一弦緊緊繃了一夜,到現在才算鬆弛下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一直到過了辰時,軍醫們都已起身,不好直接進來探視,便叫來個婢女,讓她去看看將軍的現狀。
誰知婢女一進去,就見寧都侯和定遠將軍相擁而眠,誰都沒醒,眼珠子都驚得要掉下來了,連忙捂著嘴悄悄退了出去。
後來是荀紹先醒,她已經盡力不吵醒應璟,可他睡得太淺,稍稍一動他便睜開了眼睛。
他和衣躺了一夜,因為炎熱,覺很不舒服,一起身便微微蹙著眉,“好像不早了。”他起了身,去桌邊喝了口涼茶,對外叫來軍醫,讓他們為荀紹診治。
軍醫們進來時個個臉古怪,也不敢多看二人。雖然說這些
子以來,兩人關係已經算是昭然若揭,但直到今
婢女撞見這幕才算是徹底坐實。畢竟兩位都是高官,大家只能揣在心裡,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每個軍醫都診了一遍脈,都表示沒有大礙了。但應璟不放心,追問了好幾次,是不是真的確定之後不會再發熱了。
軍醫們連連稱是,就差立軍令狀了。
曹敦也記掛著荀紹的病情,荀紹剛吃完早飯他就過來了,一見她人已清醒,用粟特語嘰裡呱啦自言自語了一大堆話,然後告訴荀紹說:“我向真神禱告過了,他一定會保佑你長命百歲的,所以你就原諒我吧,我也不希望你出事的。”荀紹一邊著還有些腫著的臉,一邊點頭:“放心,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曹敦深邃的眼睛眨了眨,走到
邊握住她手道:“太好了,我還有機會是不是?”荀紹
臉的手頓了一下:“啊?什麼機會?”應璟過來扶她躺下,順帶
走曹敦的手:“沒什麼,你好好睡一覺,到晚上再喝一次藥。”
“哦,好吧。”剛好荀紹也覺得累了,乖乖躺了下去。
應璟提著曹敦的後領將他拽出門,小聲道:“秦城的疫病已經控制住了,阿紹也熬過這關了,曹大人你勞苦功高,稍後我朝必有重謝,但料想曹國境內必然也有許多大事等你回去處理,本侯就不多留曹大人了。”曹敦對他怒目而視:“你這是過河拆橋!一見我對女將軍示好就想趕走我,你以為我不知道?”應璟“嗯”了一聲,一點也不否認。
“哼,”曹敦抱起胳膊:“你不會忘了吧,你自己說過,如果這次我能治好女將軍,你就是欠了我一份人情,現在看來,女將軍已無大礙,你這份人情也欠定了吧?”
“那又如何?”應璟挑眉:“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不成?”
“自然,我說過我去洛陽是有事的,你忘了?所以你是趕不走我的。”應璟眼珠一轉:“若是涉及朝政之事,我可不能保證兌現諾言。”曹敦擺擺手:“你放心,和朝政無關,嚴格來說,其實就是樁私事。”
“什麼事?”
“嘿嘿,等回了洛陽再告訴你。”八月初,封閉了將近一月的官署終於解。
裡面一個將軍,一個侯爵,還有一個外國高官,動向自然備受關注。當幾乎秦城所有官員都到齊了,太守並駐軍副將顧司凌領頭,齊齊守在門外等幾位大人物出來。
還沒等到大門開了,卻聽身後馬蹄陣陣,眾人轉頭一看,原來大將軍也來了,趕忙紛紛上前見禮。
周丰容看了一眼大門:“還沒出來嗎?”顧司凌回道:“看頭已快到辰時,應當就要出來了。”周丰容點點頭。
其實荀紹今早就起了身,也已做好準備,只是臉還微腫,叫她有些不舒服。她雖然不在意容貌,到底也是個將軍,若是一副狼狽模樣出現,不知道讓軍士們看了會不會心生幻滅。
應璟在案前寫信,按照荀紹的吩咐,一封寄去涼州給霍江城報平安,一封寄回洛陽給竹秀報平安。
等他都忙完了,走去裡間,卻見荀紹仍舊磨磨蹭蹭的,心思一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笑道:“要不要給你找塊紗巾遮著?曹敦他們國家的女子便都這樣出門的。”荀紹搖頭:“我若這樣出去,指不定又被認為有多嚴重,他們又得七嘴八舌地過來詢問。”應璟道:“那就走吧,沒什麼好猶豫的,你養到現在又能活蹦亂跳了,還擔心臉上這點腫退不掉?”荀紹對著銅鏡摸摸臉,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個將軍啊,臉本來就生的不夠兇悍,現在這樣出去,簡直是一副可憐相,你這個文人如何能懂!
好在她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被應璟左右幾句話一說也就下定了決心,叫上曹敦一起出了門。
下人們都覺像是坐了一個月的牢一樣,現在終於能出去,喜不自勝,直到見到外面全是官員,才慌不迭地行禮。
周丰容一直緊盯著大門,從他得知荀紹也被染後就心生內疚至今,若不是他將這事丟來西北,這事也不會輪到她頭上來。
應璟走在前面,身上的白衫已經不再雪白,也有些皺了,但姿容優雅一如平常。荀紹緊跟在後,清減了不少,臉雖然還有些腫,下巴卻都尖了,原本就高挑的身姿被貼身的胡服一襯,更是纖秀。
周丰容直到此時才算徹底安心,內疚卻絲毫沒有減少,眾人紛紛行跪禮時,他下了馬,上前抱拳見禮。
和應璟無非還是那些客套之言,到了荀紹這裡,她回禮道:“末將無能,沒出得半分力還險些將自己搭進去,如今又驚動大將軍親自前來處理,實在慚愧。”周丰容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想到她在鬼門關前都已溜過一圈,喉間哽了一下,低聲道:“你不無能。”荀紹抬頭看他,忽而想起自己的臉,忙又垂頭避開他的視線,乾笑道:“叫大將軍見笑了。”周丰容怔了怔,這才發現她的臉似乎有些不同,“沒什麼,你人沒事就好。”應璟不動聲的瞥他一眼,周丰容也沒再說什麼,仍是那副沒什麼情緒的臉,甚至叫人覺得剛才的話是出自另一個人口中。
顧司凌將府邸騰出來給荀紹養病。她身體底子好,只要用對藥,好起來很快,如今已能每練武。
應璟出了官署後就開始收到來自洛陽的各種摺子,事務積壓了一堆,此時忙得昏天黑地,一時也沒時間陪她,但只要有閒暇,總會坐在她旁邊。
曹敦最閒,閒到可以鑽一切應璟的空子,只要他不在,他就湊到荀紹身邊。荀紹他此番相助秦城脫困,自然也樂意與他接觸。
“女將軍,你去過曹國沒有?”荀紹搖頭。
“那你想不想去啊?”
“嗯…還想去看看的。”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荀紹搖頭:“我是晉國將領,哪能隨便跟你走。”曹敦先是嘆氣,接著又有點高興,至少她沒說因為應璟才不肯跟他走啊。
在他努力嘗試各種方式拐帶荀紹都未能成功後,要回洛陽的子也到了。
應璟手上的事情實在太多,不得不回去,何況如今周丰容在這裡,荀紹剛好可以藉機回洛陽調養,一舉兩得。
荀紹對此並無異議,找了個子在顧司凌府上設宴,邀請了周丰容和秦城官吏,也算是藉機辭行。
她自進了官署後就沒沾到過酒,早就饞了,可應璟一直在席間提醒她,說她身體尚未痊癒,不能碰酒。
二人關係匪淺,在座的都有數,只不過礙於荀紹前面兩次無疾而終的姻緣,也不敢妄加揣測,更不敢隨意拿來打趣,對國舅這種顯而易見不加遮掩的舉動也只能當做看不明白。
曹敦就比較明顯了,一直故意說些風涼話,要麼就唉聲嘆氣破壞氣氛,忽而轉頭舉著酒杯去向周丰容敬酒,發現後者一言不發正在喝悶酒,繼續唉聲嘆氣。
直到宴席散了,荀紹忍了一晚上,回房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應璟:“曹敦今天怎麼了?”應璟笑笑:“這時候覺得你在情事上遲鈍些還是有好處的。”
“…”應璟牽了她的手,邊走邊道:“我以前覺得,與周丰容相比,我可能處處都不如他,但我至少有一點比他好,那就是眼光。”荀紹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乾咳了一聲。
應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如今看來,他連眼光也好起來了。”
“嗯?”荀紹沒聽清楚,“你說什麼?”應璟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我說,反正你我已有肌膚之親,不如找個子把事情定下來吧。”作者有話要說:週末到了,大家要好好休息呀,群麼~╭(╯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