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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則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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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蒼將空白的信紙裝入華胥氏信封,以術法傳遞出去。

他總是遲到一步,曾經多到有些誇張的緣分,此時彷彿全消失了,牽著他與她孽緣的那條線斷開,像是再也續不上。倘若前緣被切斷,那麼就讓一切重新再來,他會一直在,也會一直等著她。

*又一個孤單的黎明來臨,扶蒼睜開眼,入目依舊是悉的青帳頂。

自他一夢四千年醒來,什麼都沒變,可也什麼都變了,鐘山被藏入雲霧繚繞的屏障後,連巡邏的神官都不再出來。

今天龍公主在裡面過的如何?會不會多出些笑意?若能笑,便好了。

他起身盥洗更衣,匆匆用了早膳便要離開青帝宮。

這些年對此事始終保持沉默的青帝終於忍不住開口:“扶蒼,燭陰氏玄乙公主願意下界替你了結因緣,這一點我很謝她,但我並不看好你與她再有什麼往來。一個神女倘若真心喜歡你,斷不會這般長久地折磨你。”是的,可她真心喜歡他,也一樣要折磨他。總是這樣,前一刻想把世上最柔軟美好的東西送給她,後一刻又恨得想把她用手成碎片。

到如今,他生命裡能夠出現並承受的一切極致的情都給了龍公主,再也無法迴歸昔的寂靜。倘若從來沒有被愛,終究不會致命,一旦嚐到過蝕骨滋味,此生都要沉淪。

青帝又清了清嗓子:“前幾赤帝與我說起延霞公主,當年她下界了結因緣,承蒙你劍道覺醒方能庇護,正巧白澤帝君他老人家近又偷懶不肯授課,趁著假期,赤帝攜女正式登門拜謝,你明天務必留在青帝宮。”在他心裡,到底對延霞也是不甚滿意的,但兩家情甚好,延霞終歸是比那氣的燭陰氏公主要強多了。

扶蒼默然離開青帝宮,他的劍道從得到純鈞那一刻開始,便只庇護過一個神女。

赤帝一家果然來了,了結因緣後的延霞面上稚氣大減,連話也比往少了許多,只悶頭坐在淡月小榭裡一粒粒數著碗裡的米飯。

扶蒼坐在對面,只一杯杯慢慢淺啜羅浮,他倆誰也不說話。

赤帝夫人怪尷尬的,乾笑著試圖給他們倆點話題:“你們兩個孩子,又是同門,又都下界了結過因緣,能說的話那麼多,怎麼一個個都做悶葫蘆呢?”青帝溫言:“想是這裡長輩多,扶蒼,帶延霞公主逛一逛青帝宮罷,你是主人。”扶蒼放下酒杯,淡道:“延霞師姐請隨我來。”此時正值初冬時節,湖畔大道冷風泠泠,湖面上薄薄結了一層冰,他倆一前一後走了半,終究是延霞打破了沉默:“扶蒼師弟,古庭師兄他…是不是還在怪我?”她了結因緣後回到明殿,始終也不敢主動去和古庭說話,因著上回南花園的事鬧得太大,古庭對她也淡淡的,不似從前的熱情,他越這樣,她越不敢給他道歉。

扶蒼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她:“古庭絕非心狹窄之輩。”延霞低頭玩手指:“那、那你說,我要是給他道歉,他會原諒我嗎?”這公主了結因緣大約只是把對少夷的痴情了結了,看著沉穩不少,實際上還是老樣子,遇到什麼事抓著誰都想求助。

扶蒼想了想:“他責怪的對象應當不是你。”延霞鬆了口氣,隨即不知為何反而更緊張:“那、那等先生重新開始授課,我就去給他道歉…扶蒼師弟,你能幫我說些好話嗎?”她問了兩遍,不見有回應,卻見扶蒼盯著澄江湖裡躍起的兩條巨大金鯉看的出神。她想起自己回到明殿後聽說的有關扶蒼與玄乙的糾纏,老實說,她一點也沒想到他們倆能湊一塊兒。

大約是玄乙那跳脫氣的公主對不住他罷?延霞暗暗猜測,就像少夷對她一樣。如今提起少夷,她也再無任何波瀾,回想往昔痴纏糾結,只有一絲好笑,於是延霞沒有阻止自己的好奇,問道:“扶蒼師弟,你和小師妹是怎麼回事?”誰知扶蒼卻反問:“延霞師姐如今對少夷又是什麼覺?”延霞笑了笑:“你不也一樣了結了因緣?自然該知道,就像風過樹止,被擾亂的軌跡回到正常而已。”可他不是,軌跡越來越亂,他越陷越深。

扶蒼反身又款款向前行去:“我已心有所屬,盼與師姐同門之誼長存。”延霞又暗暗鬆了口氣,老實說,她真不大適應扶蒼這清冷子,害她都不敢隨意說笑。

兩個小天神慢慢逛完了澄江湖,這事自然沒成,赤帝一家十分遺憾,本來赤帝就看好扶蒼,誰知女兒偏生要跟青陽氏那風神君攪一處,好容易女兒的孽緣結了,這邊扶蒼又跟燭陰氏公主糾纏難休。

看樣子這親家是無緣結成了。

當晚青帝與扶蒼長談一夜,最終亦是無果,想來這天生的執拗難轉,與他母親是一樣的。

*細細的雨聲迴旋在耳邊,晨光幽淡地穿透青紗帳,青帝宮落雨的拂曉,扶蒼醒來時,只覺身心皆寧。

風裡有悉的香氣,他下意識摸向身側,卻摸了個空,這才訝異地發現,向來早睡遲起的龍公主竟沒睡在旁邊。

大婚三各路賓客往來不絕,她幾乎沒怎麼睡,今居然起這樣早?

扶蒼赤足行至外間,便見龍公主套著他的外衣,正倚在楠木迴廊上眺望被雲雨遮蔽的晨曦,綿綿細雨淋溼她的腳,散落長袖的髮絲也溼漉漉地滴著水。

這樣的景,真是一生也看不膩。

察覺他湊近,玄乙扭頭朝他出笑意,柔順地把腦袋靠在他肩上,輕道:“我還以為會搬到太山頂那個青帝宮裡。”原本是該去的,可他沒搬。

“我還是更喜歡這邊。”她翹起腳趾,靈活地甩去上面的雨水,“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喜歡了。”他也是,更喜歡這裡。

“所以總是把我屋子翻那麼亂?”扶蒼彈去她髮梢的水滴,笑了一聲。

她別過腦袋:“別的地方求我翻我也不翻。”他極輕地敲了敲她的腦門,復又攬住她的肩膀,一同倚在楠木迴廊上看天空紛紛墜落的雨絲,那細密輕微的落雨聲灑在參天大樹的葉片上,灑在他和她身上,也灑在他心上。

安祥而深邃,寧和又靜遠。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懷裡難得早起的龍公主又開始打呵欠。

真巧,他也罕見地有些犯懶。這一次相擁入眠罷,如果能一起醒來,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