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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國王騎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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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起來,接著又是一個。魁梧的騎士們孩子氣地相互搭著肩膀,向著夥伴們做鬼臉。

突然有人說:“我們在幹什麼?不如讓不去的人留下就好了!”又是一陣鬨堂大笑,列諾得力平靜地說:“安靜、安靜…三十五歲以上的人都跟我走,我們棄城。”棄城。

多麼辛酸的一句話。

老百姓扶老攜幼,在士兵們的幫助下向境內遷徙。城內的深巷裡在夜晚傳來野狗的叫聲,很快,它們也要走了。廚房裡所有的油都被帶到了牆頭,燈油、食用油,堆滿了角落。馬匹停在院子裡,有的已經註定要死在黎明。

利諾得力在半個小時裡部署了一切:“這裡城堡戰線太長,但是巨馬城只有前牆,沒有後牆。城牆的豁口會幫我們放慢敵人的進城速度,使他們的軍隊稀疏,我們盡力廝殺,然後就在境內拉開戰線形成包圍。從明天開始,改為我們開始攻巨馬城…沒有城牆的巨馬城。現在就把投石車和火炮全都從城頭搬走,挪到合適的地方去。”列諾得力指示了結營和搭建拒馬欄的地點,工程部隊就出發了,他們要在一夜之間把地形準備好,形成新的守備點。

列諾得力又發了第二道令:“守備部隊不可以鬆懈,屍體堆在城下已經形成了墊腳梯,野蠻人越來越容易爬高。不過屍體已經被風吹乾了,明天撤退的時候,把油全澆下去,燒死他們!這樣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從容撤退。”命令一道道發下去了,留下了年輕的敢死隊員。列諾得力凝望著他們每一人,然後掏出了野蠻人的小鐵盒子,指著地圖對他們說:“等到全線進入撤退階段,你們就要在突襲傳送點集結,法師們會幫你到達這個地方…”列諾得力指了一下地圖上城外某處,面凝重:“按照觀察,野蠻人之王的營帳在那裡,你們離那裡還有很遠,但是這個氣味可以幫助你們。為了收集足夠的這個,我們才等到今天。你們臨出發前把它塗在鎧甲上,不要塗得太早,不要不塗。”老將列諾得力不知何時變得有點兒婆婆媽媽,不停地囑咐著每一個細節:“不到最後你們不能使用魔法護盾,那會使氣味無法發揮作用,所以我才指望你們而不指望聖殿騎士。野蠻人會被氣味所惑,他們會因為敬畏而不敢動手,繼而失去統帥軍隊的效率,形成意外的混亂,對你們和大部隊都很有利。”

“最後,”列諾得力哽咽了“國王騎士們,祝你們成功!”用刷子梳理愛馬的鬃,為它蓋上禦寒的毯子,也許是最後一夜了。天亮的時候,最殘酷的一天就要來臨,也許年輕的將官們一去不回,陪著他們的還是下的戰馬。

斯芬克和羅傑在馬廄裡望著費隆悉心地照料自己的馬匹,很難想象這脾氣暴躁的硬漢也有這樣一面。

羅傑說:“嘿,活著回去我要告訴別人。”費隆哼了一聲:“我有世界上最堅固的鎧甲,和我的奔雷駒所向無敵。我肯定會活著回來做英雄的,不過你們就不一定了。”羅傑大叫:“不用咒我們吧!我會神不知鬼不覺接近,說不定我會最先拿下野蠻人之王的腦袋!”斯芬克把玩著收集的錢袋,嘆了口氣,突然拿過火把來把錢袋放進鐵盆裡燒,一個接一個,口中喃喃說著:“我怎麼忍心讓你們落入野蠻人之手,說不定他們用你們來裝髒東西…”羅傑也扭頭看看他,覺得這兩個人都有些緊張過度:“去,死就死了,想這麼多幹嗎?”也有人連夜整理馬甲裝備,羅傑一開始覺得這才是戰士所為,但是看了幾分鐘後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人拿著一個盆栽放進馬右面的兜囊裡,想一想不好又放進左邊,騎上去伸手比了比盾牌的姿勢,又拿出來放在馬鞍上用腿夾著。然後他找到一個箭袋將盆栽放進去,比比後,比比口…

“霍華德!你幹什麼?”羅傑忍不住了“那個盆栽你就舍了吧。”霍華德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斯芬克解釋說:“霍華德從來不離開盆栽的,聽說那個盆栽隨他出世時一起發芽的。你說什麼也沒有用,就是騎士升級‮試考‬他也一樣帶著的。很多人還不是一樣打不過他。”羅傑大叫:“但是明天不同,不是考跑步和舉重,是要玩命!活著最重要!”斯芬克說:“你不如學我,把盆栽好好擦擦,然後找個地方栽在大地上吧,讓它愉快地成長。”霍華德堅決地回答:“不!這是我的兄弟,我不能捨棄它,你們別管我!”突然有人遞給霍華德一面下端超長的盾牌,費隆對羅傑和斯芬克兩個人吼道:“你們管人家幹什麼!”他示意霍華德比比盾牌的長度,說:“來,放在髖部,盾牌護得很嚴的。”

“咦?”羅傑大叫“不可能!小心,這麼溫柔,他變態了,很可能是同戀…呃!”費隆衝過來一腳將他踹倒。

羅傑倒在地上嗤嗤地笑,眼睛倒著從馬廄門口望出去,看見米爾西在磨刀,磨了一把又是一把。很多騎士坐在一邊的牆角聊天,把刀劍在地上,等著讓他磨。

“有怪僻的人們到死也不肯放棄吧?所以才會稱為是怪癖…”天亮了。

的清晨,似乎連朝霞也知道今天的殘酷,那麼早就紅豔豔地掛在天空。鼓槌在戰鼓上敲響了第一下,接著又是一下,漸漸把人的心也拉緊了。接著,弓箭毫不吝惜地灑向天空,野蠻人的軍隊也吶喊著水一般湧來…

三千重甲騎兵整整齊齊地站在緊急突襲的傳送魔法陣上,那是城裡惟一的廣場,建設的時候就已經富有深意。它的磚用不同花巧妙地堆砌成了光神普休斯光芒萬丈的圖案,使魔法師的消耗可以降低很多。在城外三里有一個和它完全相同的傳送陣,深深埋在土裡,在這之前除了城主沒有人知道位置。

在超乎預料的敵軍兵力面前,傳送陣失去了奇襲的意義…正好在戰場中央,被敵人的營地包圍著。那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殺出大概五里路才能到達野蠻人之王的營帳,那是一個凶多吉少的任務,但是國王騎士們說:“我們的馬好,我們的劍利!”他們的鎧甲五顏六,因為他們來自不同的很多陣營,所以他們用紅的絲巾綁在左臂上作為敢死隊戰友的標誌。

若能生還,那標誌將飄揚在故鄉的大街小巷,每一塊價值千金…

“敬禮!”一隊聖殿騎士走了過來,向他們致意。

“很遺憾我們沒有機會參加這次任務,我們負責斷後,但是生還的可能還是比你們高一些。”祭祀們也頻頻點頭:“別管是不是什麼聖徒了,如果你們死了,我們一定會隆重祈禱的。”

“沒錯!”聖殿騎士們補充說“若一起死了,記得抱住我們的靈魂,我們拉也要把你們拉上去。”

“謝啦!能不能說點兒吉利話?”羅傑哭笑不得,這麼真摯的話語也始終讓人無法高興“走吧,不然我要擁抱你們,身上沾了大便,你們的聖潔程度就要打折扣了。”漸漸地,撤退的撤退,斷後的斷後,除了發動傳送魔法陣的幾個魔法師之外,從廣場上看不到什麼人來往了。

前線的廝殺聲震耳聾地傳過來,戰鼓也停了,大概敲鼓的人在用錘子敲爬上來的野蠻人的頭吧?羅傑似乎看見一個野蠻人用力扒著牆垛,單手一揮拎住鼓手的衣襟扔下城去,鼓手大叔慘叫著墜落,下面是無數的血盆大口…

“我就不能想點別的?鼓手大叔和我又沒有仇!”羅傑添了,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快點兒開始吧,等待才讓人發瘋!”一邊的魔法師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向他微笑,羅傑白人家一眼,心道:“看什麼,反正不是你去死。”漸漸地,戰場的廝殺聲不再刺耳,只有寂靜,遠離戰場的寂靜,會讓人焦急得發狂的寂靜。很多人閉上了眼睛養神,嘴微微抖動,似乎在試著從未做過的祈禱。

突然,喧鬧起來了,焦糊的氣味隨風飄來,弓箭手們帶著被火烤的氣息和空空如也的箭壺,提著長弓排隊跑過,接著是祭祀和魔法師。一個軍官向這邊打了手勢,人人的心肝都在緊張地亂跳。

魔法師們念些什麼沒有人去注意,騎士們戴好頭盔,拉緊帶子,拿好武器,等待著眼前的景物變成可以砍殺的目標。他們一再叮囑自己:“往前衝!千萬不要停!”他們看看自己的手心是不是會有汗水影響握緊武器,因此緊張地最後一次在衣服上最後擦抹,有皮手套的則摩擦劍柄順便活動著關節,生怕晨也會使鐵關節生鏽。

魔法陣亮起來了,他們合上面甲,舉起手中的武器,只剩下一件事可做了…殺!

列諾得力並沒有急於離開,他站在城堡的頂樓望著遠方,城牆下面沖天的火光偶爾會影響他的視線,但他只是凝望著,直到那遙遠的傳送地亮起魔法的光輝,一陣騷動如同波般在野蠻人密密麻麻的部隊中間傳開。

他的護衛們再次提醒他:“大人,必須得走了。”利諾得力點點頭,最後凝望了一眼國王的騎士們。他看不見那裡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知道會發生什麼。他的一生,經歷了無數的大小戰鬥,得到無數的榮耀,但是意外地,他很想親眼看看那裡發生了什麼,只可惜這樣想的時候,他已經老了。

“我相信你們!國王的騎士們!”利諾得力披上斗篷,走下了樓梯。城牆下的乾屍和油料比什麼魔法都管用,那火牆會一直燃燒到他們從容撤退。城門就要被攻破了,野蠻人會從那裡魚貫而入,聖殿騎士和斷後的士兵們在等著他們。他們會進行整天的巷戰,直到人類失去優勢。然後,人類就剩下最後的防線反撲…

最好不要那樣!列諾得力希望敢死隊的騎士們能夠創造他默默許下的奇蹟,那個他一廂情願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