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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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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严氏是来关照季妈明早买菜的事,见绣莲老老实实躺着,并未注意到那个娃娃。

第二天,季妈想出了一个办法:在他们睡觉的那个木板侧面,钉上一块小伴板,绣莲可以把娃娃放在上面,躺在上一伸手就能摸着。这样,严氏晚上即使再“突然袭击”绣莲也不用怕了。听到严氏的脚步声,只要把布娃娃往那板上一放,严氏进门来,就什么也发现不了。

不久,绣莲就悉了这座人影稀少的大宅子。她带着好奇的眼光到处跑、到处观察。她喜一遍又一遍去爬那会随着脚步咯吱吱响的木楼梯,一直爬到那锁着门的小绑楼前,趴在门上往里看…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有几个房间的柜子里全是放着一排排的书,有些房间墙上挂着画,屋里有各种摆设,大瓷花瓶啦、观音菩萨像啦,西洋自鸣钟啦,是她从未见过,到新奇好玩的。顽皮的绣莲不住这儿摸摸,那儿动动。

她最喜二楼的一个大房间,窗户外有一棵树,叶子绿绿的,还挂着许多果子。听季妈说,这叫白果树。绣莲爬上放在窗前的长桌,伸出手去,竟能触摸到果树上绿的枝叶。她忍不住摘了两片叶于,放在手上,闻着那清香,脑海里出现了在家乡池塘边与小牛哥哥一起嬉戏的情景。

那天,她正爬在长桌上看着这棵白果树,不知看了多久,突然发现树上面爬着一个大大的螳螂。螳螂,小牛哥哥最会捉螳螂了。可是现在,眼看着它就要爬走了。绣莲急了,她要逮住它!她慌地抓起长桌上的一样东西,就扔了过去;想击中螳螂。可惜,螳螂没击中,东西却掉了下去…那是一块玻璃镇纸石,因此摔坏了一个角。为此,绣莲被大姑姑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

由大姑姑亲自担任教师,在小书房里认字、背书,是绣莲每天必做的功课。四岁不到的孩子,又是在乡下自由惯的,哪里耐得住这种枯燥和寂寞。于是,只要严氏稍不注意,她的两眼就东看看西瞧瞧,总想发现点什么新东西。

小书房墙上的一幅画,引住了她。那上面有一抹远山,有池塘、茅舍、几棵大树、几只归鸦,虽然画上的人都特别小,但已使她悉和亲切。勾起她往的回忆和无穷的幻想。不是吗?这就是家乡的那个池塘呀,那里面开着荷花,长着莲篷。寄爹挖回来的藕多甜多脆呀,还有菱角她又扭头去看另一幅,那是什么?不是大马吗?绣莲生活在乡下,从小看到过牛羊马驴,可是那画儿上的大马,有一匹怎么会是三条腿的呢?

绣莲突然有了一个新发现,正准备细看一下“啪”手背上已挨了一戒尺。

“读书时不准东张西望,眼睛看着书!”严氏板着脸说。

绣莲不敢再去望那幅画了。但她总觉得那三条腿的马太别扭。后来,她又找机会仔仔细细地从各个角度看过。等她学会握笔后,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爬到桌子上,用蘸了墨的笔在她认为那匹马该长第四条腿的地方,加划了一笔,这才觉得心意足,解除了一桩心事。

绣莲到夏家一年多,还从未见过这座宅子的主人夏中范。夏中范从那次祭祖事件后离家去了南洋,就没回过上海。

他偶尔也有信来。文玉早已学会识字,也亲笔给他去过信。夏中范在信上总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因为生意忙,暂时无法回家。

严氏曾去信告诉他,自己已领养了一个本家的侄女.希望他回家来看看。夏中范的回信只是说,绣莲领来了,这很好。但并未提及要回家之事。甚至在此之后几个月,严华堂在乡下病危和故去,他也照样没有回家,未尽半子之道。

夏中范这次离家久久不归,以及离家前就表出来的对文玉及亦寒的冷谈,使文玉心中痛苦万分。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夏中范的突然变化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祭祖那天,太太的行为使他觉得难堪,在文玉和孩于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是因为自己后来未能生育,使他相信了太太的胡言语,疑心亦寒不是他的孩子…

但不管如何,夏中范离家出走,使文玉的处境更为艰难。

严氏借口老爷出门,家里事少了,辞退掉两个女佣,只留下一个季妈。绣莲来后,季妈须分心照顾孩子,文玉不得不分担家务,下厨上灶洗衣诸种杂事都得帮着做。严氏患病,要人服侍,倒水、端盆、煎葯,甚至捶腿拍背等等,也都派在文玉身上。有时季妈看不过,来帮帮忙,还被严氏呵责斥退。近来,严氏更借口晚上叫人方便,要文玉搬到离她房间最近的那间小小的偏房去。文玉实际上又回到了她初来夏家做严氏丫头的地位。

再说文良那边,生活也益拮据。夏中范走后不久,文良就被店里辞退。文玉去找严氏,严氏说此事她管不着,店里生意清淡,裁人是很自然的事。

夏中范临走时给文玉的那笔钱,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亦寒正在上小学,母亲又年老有病,花费不小。文良一时找不到职业,没有收入,一家的开销渐成问题。

夏家的经济大权都在严氏手中,得没法,文玉也曾老着脸皮去向严氏开口,结果反被严氏冷嘲热讽一通:“你是当初我雇来的丫头,夏家养你也就罢了,可难道还要养你一家?做梦!”气得文玉写信到南洋告状,夏中范两个多月后才回信,也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已给太太去信,要她拿钱给文玉养家。

文玉等了好久,太太毫无动静,只得拿着这封信又去找严氏。严氏一声冷笑,不予理睬。文玉把这情形写信告诉夏中范,谁知他的回信口气就颇不耐烦,说是怎么老提要钱的事?太太不是已给过了吗?你们花费也不要太大才好!

接到这封信,文玉门头大哭一场。她决心从此不再去求严氏,也不再给夏中范去信。她典掉了夏中范以前买给她的一些首饰,季妈拿出自己多年攒下的工钱,凑在一起给文良做本,摆个小香烟摊勉强度

季文良一个老实巴的农民,先是受地痞氓欺侮,后来,干脆心一横,也投靠了个什么“老头子”成了苏北同乡会中的一员,才算摆了困境,但也就不免沾染上帮会成员的坏习气。文良怕文玉瞧不起他,始终把她瞒得严严的,此是后话,先不细说。

转眼到了夏季,一连几天溽暑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每到傍晚,天空上就风云变幻,仿佛要下雷阵雨似的,可又一直落不下来。

一天午后,季妈带着绣莲上街去买东西。刚走不久,季文良身大汗地来到夏宅。他告诉文玉说:“从昨天下晚开始,娘就不吃东西,只是闭着眼昏睡。”文玉一听,立马就要跟文良回家。

文良看看天,几大块乌云正聚拢来,沉沉地往下降,体谅地说:“今天就算了。今儿夜里,娘有我照料着。明天再回家看看吧。免得“雌老虎”唠叨不停!”这些于,严氏的心口疼犯得频繁,偏偏文玉母亲病也加重,文玉自然多回家几次。严氏只要稍有力气,便恶声恶气地骂;“哪来那么大孝心?白天黑夜往外跑,不是会野男人才怪!”

“吃我的饭,穿我的衣,倒不管我的事,非得把我活活气死,你才甘心!”文玉一想,现在季妈不在,自己也确实走不开,便同意了:“也好,哥,你先回家,我明儿一早就回去。”文良临走,迟迟疑疑地开口道:“娘的葯吃完了…”

“啊呀,哥,你怎么不早说!”文玉马上明白,文良一定是没有续葯的钱了。这可是要命的事啊!她想都没想,毅然地下左手戴的那个翡翠镯子,递了过去说:“先把这送当铺去。”

“不,不能,你只剩这一件值钱东西了…”文良的脸涨得通红,他直后悔不该说那句话。

“文良哥,这个时候你还跟我客气,给娘买葯要紧!”文玉硬是把镯子到文良手中。

两人正在推让,只听一声“好啊!”平时已很少起的严氏竟不声不响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