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別生氣才好啊。”
“我怎麼會生姑娘的氣呢?姑娘可是杜某的救命恩人。”這句話他説得不再像以前那麼理直氣壯了。想他杜立平,一個身家清白的男子漢,竟被一個煙花女子所救。這…實在是…有辱斯文…他的心為什麼會有一點疼痛的覺呢?
“那就好。”花想容纖纖玉手攜着香風搭上他的肩。
杜立平彷彿被燙着了一樣,急忙往一旁挪開一步,讓她的手落了個空,旋即又尷尬地站住。
花想容苦澀地一笑,一知道她的身份,原來的愛慕就變成厭惡了,看她躲避她的樣子,活像她身上有惡疾似的。這不是她希望的結局嗎?為什麼內心還是有一絲酸澀呢?“怎麼,杜公子可是瞧不起奴家?”
“沒,沒有,姑娘別誤會。”杜立平暗暗責備自己,無論怎樣,她救了自己總是事實,自己自幼讀書,多年受聖賢教誨,可不能做忘恩負義的小人,做不來翻臉不認人的事。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她這嬌豔嫵媚的樣子,不知被多少男人看過,心裏又覺得不是滋味。
“我,我是想,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姑娘…”
“你!”又是一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玲兒氣得想發作,被花想容一個眼神制止了。
“也好,”花想容搖着團扇,巧笑嫣然,“你在這兒養傷,也花了我不少錢,而且害我不方便接客,損失可不少呢。你早點離開,我也好開門做生意呀。”
“你…”杜立平心裏説不出的失望。自己先前怎麼沒看出她的言行舉止就是這麼輕浮呢?怎麼會覺得她的一言一行都那麼嫵媚可愛呢?畢竟是煙花女子,貪婪、放蕩、虛榮,毫無廉恥之心,更不可能有大家閨秀的端莊高雅了,他還真是有眼無珠啊!
“姑娘放心,我馬上就走。這些子給姑娘添了麻煩,杜某
後一定報答。”無論是否不齒她的身份,為人救命之恩一定會報,他杜立平生平從不負人。
“算了吧!”花想容上下打量他,“你現在身無分文,拿什麼報答?奴家只好自認倒黴,只當那些銀子丟在水裏了。依我看,你出了這門,除了上城外慈恩寺寄宿,也沒別的地方好去了。可別又回過頭來求我啊,我這兒可不是善堂,沒那麼多閒錢、閒工夫施捨人。”她在話中為他指明瞭去處。
“你!”杜立平臉漲得通紅,幾乎七竅生煙了,“多謝姑娘,杜某這就告辭。”説着躬身一揖,轉身昂首闊步離去。讀書人一身傲骨,怎麼能容人如此侮辱?要不是看在她救了他的分上,他一定要和她理論個明白。
“杜公子,不送啊!”花想容從窗口探出頭向他揮手,“後有空,別忘了來照顧
閣的生意…”她的鶯聲燕語只贏得他不屑的冷哼。
“小姐,何必呢?”玲兒不知如何説。
花想容出難得的深沉表情。
“他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我不希望和他有什麼瓜葛。”從八歲被賣人風塵,十年來她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但卻沒見過這樣正直、不虛偽的人。讀書人哪一個不是道貌岸然、自命風?像他這樣的純情男子,一旦陷入情網,很難掙
。而他們這種人的道德
又特別強,一定會陷入矛盾中無法自拔。她不願意害他呀。
“哦,對了。”從口掏出銀票,“把這銀票兑了,送一百兩給慈恩寺當香火錢,叫住持好生照顧那姓杜的。別讓他知道了。”玲兒拿着銀票走出門。
“別忘了買些時新的脂粉回來,”花想容又從窗口探出頭,向她揮着羅帕。
“明天要開始見客了。”花想容把心底的沉重拋在一邊。這才是她的生活,來送往,不知何時是盡頭?管他呢!想也沒用。她這一輩子,早已決定不碰情呀愛的,在這世界的底層,掙扎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活着都不容易,沒功夫多愁善
啊。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雖然是夏末,要在他的家鄉四川,還是一樣燠熱,可北方卻一天比一天涼,西風勁吹,意味着三年一次的秋鬧近了。
京城裏,到處都可以看見長袍方巾的文士,聽見各種不同口音的誦聲。客棧已經住滿,更不要説城外的禪寺了。畢竟風景優美,又清靜的寺院可是學子專心備考的好去處,而且還可以節省盤費,只要向廟裏捐點香火錢,就可以住上好一陣子。
離開家鄉前,人家都説京城的人狡詐不可信,要他多加小心,杜立平卻深信自己遇上貴人。先是有花想容在他窮途末路時救他一命,雖然她輕浮放不端莊,也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後又有慈恩寺的住持心月大師,仰慕他巴蜀才子之名,讓他免了香油錢在寺中住下,安心温書備考。讓他
動得幾乎落下眼淚。如此高義,真該以詩文記述,以頌傳天下呵!
“杜兄!杜兄?”門外傳來敲門聲。
“林兄請進。”一聽這聲音就是住在對面廂房的江西士子林伯元,成天早出晚歸,從未見他拿過書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來趕考的,還是來京城遊玩的。不過他為人友善,喜歡朋結友,總是主動來約他出去遊玩,杜立平合上書,嘆口氣看來這半
又別想看書了。
“杜兄,外面秋高氣,你卻在這時枯坐,難道要參撣悟道不成?”林伯元推開門,“走吧,別悶在屋裏,進城去逛逛。”
“多謝林兄盛情,只是在下還要温書,考期將近——”杜立平温文有禮地婉言謝絕。
“哎呀,杜兄,你還當真要考進士不成?”林伯元打斷他的話,詫異的語氣使杜立平莫名其妙,考進士是很奇怪的事嗎?“進士可不好考啊,你沒聽説嗎?‘五十少進士、三十老明經’,五十歲能考中進士都算年輕的,你想有多難!”
“難是當然的,不過十幾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一朝金榜題名天下聞,豈能不戰而退?”而他對自己有信心,他相信只要試考公正,以自己的才學是不會落榜的。
“我是沒有你這樣的雄心,當然也沒有杜兄的才學啦。”林伯元搖着頭,“我只想考個明經就行啦。”他有自知之明,何況他可不願像這個杜立平一樣夜苦讀,那多累人,還是像他這樣盡情享樂,逍遙快活。
“不過,你要想中進士,更該和我們出去走走了。”林伯元神秘兮兮地低聲説。
“此話怎講?”杜立平不解地問。
“老兄,不是我説你,”林伯元神氣起來,拍着杜立平的肩,“別以為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就能金榜題名。這裏頭學問大了,該學我這樣,到處走走,多瞭解瞭解世情才行。你知道不?雖然沒正式開考,進士名單早已內定了,你考也是白考!”
“什麼!”杜立平騰地站了起來,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腦門衝。進士名單已內定,這不僅意味着他十幾年的寒窗苦讀都已白費,多少年的雄心壯志註定成空!更剝奪了士子們公平競爭的機會。
“科考竟有如此暗弊端,我要向皇上上書!”他決不能坐視這種行為不理。
被他憤的表情嚇得愣了一下,林伯元驀地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老兄,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這是公開的秘密,人人皆知,你居然如此大驚小敝!”真是個書呆子。
“如此不以才取士,而以親取士之舉,不但對天下士子不公,而且導致庸才居廟堂,英俊沉下僚,貽害朝廷,貽害天下,我豈能聽之任之,坐視不理?”杜立平憤憤地捏起拳頭,讀書人理當懷天下,他就算不為自己,也一定要上書,為天下士子進言,非修正這一時弊不可。
林伯元連連搖頭,這杜立平真是個十足的書生,如此呆、迂、直。
“杜兄你誤會了,要知道新榜進士都算是考官大人的門生。取的人才如何,可關係到考官的面子,要是説起哪個人人瞧不起的蠢才庸官是誰的門生,這考官可是一輩子抬不起頭來,所以考官大人是一定會按才學錄取的。不過,為怕一時看走了眼,考官大人事先會了解哪些人有真才實學,心裏有了譜,也排好了名次。只等一開考,照着錄就是了。至於你我這種默默無名之輩,考官大人不會看在眼裏的,運氣好呢,還能吊尾巴上榜,運氣不佳時,就沒指望了。我勸你還是像我這樣,考個明經算了。”杜立平呆怔了片刻,才消化了林伯元的話,卻更加疑惑不解。
“考官大人即然是以才取士,為什麼又先內定名單?才學如何,不是要考了才見真章麼?”
“考官當然是怕一考取士會有偏差,所以早已瞭解好哪些人有才學。尤其是一些名士,文才早已聞名天下,考官是肯定要錄的。至於其他士子。都想方設法將自己的詩文送給考官。或請達官貴人推薦,讓考官先品評自己的才學,這就叫‘干謁’,不走這條路,想中進士,比登天還難。”杜立平呆怔着説不出話來。他在家鄉雖以文才聞名,但這千里之外的京城,可就沒人聽説過他了。他在京城人地生疏,更不認識什麼達官貴人,這條路怎麼走?難道就此斷絕了他的希望?“難道不這樣做就不能中進士嗎?”他喃喃自語。
“當然了!所以你要真打算考取進士,不要忙着温書了,想辦法讓考官先了解你的才學才是。”還能怎麼辦呢?他實在沒有一點門路呀?杜立平絕望了。為什麼此次進京趕既鞝朔綺ú歡夏?先是遇盜匪幾乎喪命。好不容易渡過了生死劫難,又遭遇這當頭一,怎麼辦?難道就此放棄?可一想到父母、鄉親的期盼,他怎麼能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呢?實在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