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又聾又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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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四個蠢的旗婦,手裏各拿着紅漆
,又拿着一個紅布袋,要把小宛裝進袋去。這是宮裏的刑法,宮女犯了死罪,便裝在布袋裏,一頓亂
打死。
皇帝到了這時候,便忍不住上去,跪倒在地求着:“她原是好人家女兒,是洪學士送進宮來的。倘然太后要打死她,應當先辦洪學士的罪。”太后聽皇帝説起洪學士,便觸動了私心,那口氣便也軟了下來,吩咐宮女道:“攆她出去罷!”皇帝又求道:“這漢女已進宮多,再攆她出去,於皇家體面不好看。”太后想了一想,卻不不錯,便吩咐關到西山玉泉寺去。皇帝再要求時,太后手指皇帝的臉,大聲道:“你可看見神武門裏俺的旨意麼?漢女進宮的,便砍腦袋。
今天我還看在皇帝面上,饒了賤人一條狗命呢!”説着,着宮女把董小宛拉出宮去,坐一肩小轎,內監抬着,直送上西山玉泉寺裏去。這玉泉寺是供奉喇嘛的。
清宮裏的規矩:宮人犯罪的,重則立時打死,輕則寄寺學佛。董小宛住在寺裏,倒也覺得清淨,天天唸佛,自己知道紅顏溥命,便也看破紅塵,一心修道。不多幾天,居然把這項經卷讀。
小宛原是一個聰明女子,她參透經典的奧理,心中恩怨兩忘,什麼冒巢民,什麼順治皇帝,都不掛在她心上。獨有那順治帝,戀得厲害,他自小宛出宮以後,雖有別的妃嬪伺候着,但他想起小菀,便
夜悲啼。
過了幾天,皇帝實在忍耐不住,便花了許多銀錢買通宮女太監們,瞞住了太后的耳目,悄悄地偷上西山去。
在玉泉寺中見了小宛,兩人抱頭痛哭。小宛把許多紅塵虛幻的話勸皇帝,皇帝總是依依不捨,在玉泉寺裏一連住了三天,還不肯回宮,後來給太后知道了,打發總管太監抬着軟轎來接駕。
又説:“皇帝倘然不肯回宮去,太后便要自己上山來了。小宛又再三勸着皇帝説:“陛下倘不忘臣妾,將來在五台山上還得一見。”後來太后又打發內監來催,皇帝無可奈何,上轎回宮去。誰知皇帝回宮的第二天,忽然看管玉泉寺的內監報説,董鄂妃不見了!皇帝聽了,萬分傷心,暗地裏打發許多太監各處去找尋,也是毫無消息。皇帝把侍候小宛的宮女傳來,親自盤問。
那宮女説:“妃子怕是成仙去了。這幾天風清月白的夜裏,只見妃子在寺後面的瑤台上走來走去地望着月兒,內監們趕去看時,已是影蹤全無了。這不是仙去了麼?”皇帝聽了,反快活起來,拍着手説道:“朕原説她是蓮花仙子呢!如今果然成仙去了!可是叫朕怎樣呢?”説着,便呆笑起來。
這個消息傳到太后耳裏,怕從此把皇帝引瘋了,便暗暗地吩咐人到西山去,連夜放了一把火,把玉泉寺燒成一片焦土。
可憐燒死了許多宮女太監,內中有一個宮女的屍身,很象小宛的,太后使吩咐宮人,故意聲張起來,説小宛被火燒死了。皇帝聽了,也不悲傷。隔了幾天,忽然宮裏吵嚷起來,説:“皇帝走了!”又在皇帝書房裏,搜得皇帝遺下的手詔。上面寫道:太祖太宗,創垂基業,所關至重。元良儲嗣,不可久虛。朕子玄燁,佟佳氏所生,岐嶷穎慧,克承宗桃,茲立為皇太子,即皇帝位。
特命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過、必隆、鰲拜為輔臣,伊等皆勳舊重臣,朕以腹心寄託,其勉矢忠藎,保翊嗣君,佐理政務。佈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當時皇太后看了這手詔,怔了半天,便吩咐把內大臣鰲拜傳進宮來。商量停妥,便傳諭出去,説:“皇帝急病身亡,遺詔立太子玄燁為皇帝。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文武百官都到大清門外候旨。太后傳旨出去,所有滿漢臣工一概不許進宮。只吩咐明天在太和殿朝見新皇帝。第二天。
那文武大臣貝勒親王一齊在太和殿候駕。三下靜鞭,新皇帝登基,這時玄燁年紀只有八歲,坐在龍椅上,受百官朝賀。鰲拜和洪承疇站在兩旁。皇帝下旨,改號稱康熙。
一面在白虎殿裏,一般的替順治皇帝辦起喪帶來。且説順治皇帝自從偷出宮門以後,只因換了平常衣服,路上也沒有人來盤問他。京城裏的路,他是不認識的,他信步向西走去,看看出了北京城,這時是深秋天氣。
只見眼前一片荒涼,順治皇帝心中想起從前和董小宛在樹林中密語,一番恩情,起了無限慨,腳下一腳高一腳低向麥田中走去,正走時,前面田路旁遠遠地來了一個癩頭和尚。
手中拿一軸破畫,嘴裏高一聲低一聲地不知唱些什麼。看看走近皇帝跟前,只見他深深地打了一個問訊,説道:“阿彌陀佛!師父來了麼?”世祖聽了,心中不覺一怔,道:“這和尚那裏見過的,怎麼啜音怪呢?”再看他時,見他渾身長着癩瘡,一隻左眼已瞎,身上袈裟千襯百衲,赤着一雙腳。便問他道:“你赤着腳不怕冷嗎?”那和尚哈哈大笑着道:“冷是什麼?什麼是冷?”世祖聽了,不覺觸動禪機,心下恍然大悟,接着説道:“什麼是我,我是什麼?”那和尚道:“善哉善哉!”世祖問他:“你手中拿的是什麼畫?”那和尚見問,便放聲大哭起來。
哭夠多時,才説道:“貧僧原是五台山清涼寺裏的僧人。俺師父道行很高,修煉到八十歲上,忽然對貧僧説道:‘我明要下山去了!’當時貧僧不忍離開師父,拉住他的衣裳,放聲大哭。
師父看我哭得傷心,便説:‘這是定數,哭也無用。我念你一片至誠,如今給你一幅畫兒,畫上畫着一個沒有眉的人。
你記着:二十年後,你帶着這幅畫兒下山進京去,自有人替你補畫上那畫中人兒的眉。’”世祖聽他説話離奇,便向他要那幅畫兒看,見上面果然畫着一個赤腳和尚,和尚臉上果然缺少兩條眉
。
世祖看了,便在上掛着的筆袋裏掏出一支筆來,替他補畫上兩條眉
,那和尚見世祖替他畫了眉
,便爬在地下,連連磕頭,口中喊着:“師父”説道:“俺師父叮囑我:‘那補畫眉
的人,便是我的後身。’我聽了師父的話,如今恰恰二十年,便下山來尋訪,在江湖上飄泊了多年,才找到了貴檀越。
貴檀越不是我的師父是什麼?請師父快回山去。”世祖便問他:“你的師父如今到什麼地方去了?”那和尚説道:“俺師父自從給了我這幅畫以後,第二天便圓寂了。”世祖聽了,低着頭半晌。忽然大笑道:“俺跟你去罷!”那和尚説道:“師父也該去了,山上的女菩薩也候着師父多了。”世祖問他什麼女菩薩,那和尚説道:“便是玉泉寺的女菩薩。”世祖聽了,拉着那和尚飛也似地跑去。
後來世祖和董鄂妃一塊兒在五台山上清涼寺裏修道。吳梅村有一首清涼山贊佛詩,便是世祖和董妃的事體,那詩道:雙成明靚影徘徊,玉作屏風璧作台。薤雕殘千里草,清涼山下六龍來。這個消息傳到太后耳朵裏,懊悔從前不該攆走董鄂妃。
如今自己親生的兒子,孤悽悽地出家在五台山上,但這件事體又不好聲張出去,只得推説禮佛,便帶着康熙皇帝巡幸到五台山。
太皇太后瞞着眾人,暗暗地到清涼寺去訪問,只見一個癩和尚,又聾又瞎,問他説話,十句倒有九句不曾聽得。太皇太后無可奈何,對着寺門灑着幾點眼淚,下山回宮去。到了第二年,太皇太后又到五台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