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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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宇孫(子元)林俊(子達)(張黻)金獻民秦金(孫柱)趙璜鄒文盛梁材劉麟蔣瑤王廷相喬宇,字希大,山西樂平人。祖毅,工部左侍郎。父鳳,職方郎中。皆以清節顯。宇登成化二十年進士,授禮部主事。弘治初,王恕為吏部,調之文選,三遷至郎中。門無私謁。擢太常少卿。武宗嗣位,遣祀中鎮、西海。還朝,條上道中所見軍民困苦六事。已,遷光祿卿,歷户部左、右侍郎。劉瑾敗,大臣多以黨附見劾,宇獨無所染。拜南京禮部尚書。乾清宮災,率同列言視朝不勤,經筵久輟,國本未建,義子猥多,番僧處
寺,優伶侍起居,立皇店,留邊兵,習戰鬥,土木繁興,織造不息,凡十事。帝不省。久之,改兵部,參贊機務。以帝遠遊
上,而監國無人,請早建儲貳。帝將自擊寇,宇復率同列諫。皆不報。
未幾,寧王宸濠反,揚言旦夕下南京。宇嚴為警備,而談笑自如。時攜客燕城外,密察地險易,置戍守。綜理周密,內外宴然。指揮楊鋭有才略,署為安慶守備。鎮守中官劉瑯與濠通,為預伏死士。宇刺得其情,詰瑯用事者,瑯懼不敢動。宇乃大索城中,斬所伏壯士三百人,懸首江上。宸濠失內應,且知有備,不敢東。攻安慶,鋭固守不得下。未幾敗。
帝至南京,詔百官戎服朝明年正旦。宇不可,率諸臣朝服賀。江彬索城門諸鑰,都督府問宇。宇曰:“守備者,所以謹非常。門鎖鑰,孰敢索?亦孰敢予?雖天子詔不可得。”都督府以宇言復,乃已。彬矯旨有所求,
數十至,宇必廷白之,彬亦稍稍止。彬
譖去宇。守備太監王偉者,初為帝伴讀,帝信之,每從中調護,故彬謀不行。帝駐南京九月,宇倡諸臣三請回鑾,又自伏闕請。駕旋,扈至揚州。明年加太子太保。論保障功,復加少保。
世宗即位,召為吏部尚書。宇自為選郎,有人倫鑑,及是銓政一清。帝求治鋭甚。宇與林俊、鼓澤、孫,皆海內重望,帝亦委任之。凡為權幸所黜者,皆起列庶位,天下欣欣望治。帝
剛,好自用,宇所執漸不見聽。興府需次官六十三人,乞遷敍。宇言此輩虛隸名籍,與見供事者不同。黜罰之有差,皆怨宇。帝
封駙馬都尉崔元為侯,外戚蔣輪、邵喜為伯,宇不可。無何,詔進壽寧侯張鶴齡為公,封后父陳萬言為伯,授萬言子紹祖尚寶丞。宇言:“累朝太后戚屬無生封公者,張巒亦歿後贈,今奈何以父贈為子封。萬言封伯視巒更驟,而子授尚寶非制。願陛下守典章,以垂萬世。”帝並不從。史道訐楊廷和,宇言道挾私,遂下之詔獄。曹嘉助道劾宇,宇求罷,帝命鴻臚趨視事。
宇遇事不可,無不力爭,而爭“大禮”尤切。帝加興獻帝皇號,宇言加皇於本生之親,則幹正統,非所以重宗廟,正名分。及禮官請稱獻帝為本生考,帝改稱本生皇考,又詔建獻帝廟於大內,宇等復連章諫。特旨用席書為禮部尚書,宇又偕九卿言:“陛下罷汪俊,用席書;謫馬明衡、季本、陳逅,召張璁、桂萼、霍韜。舉措乖違,人心駭愕。夫以一二人
説,廢天下萬世公議,內離骨
,外間君臣,名為效忠,實累聖德。且書不繇廷推,特出內降,此祖宗來所未有。乞令俊與書各仍舊職,宥明衡等,止璁、萼毋召。”尋復請罷璁、萼、書,而出爭“大禮”者呂柟、鄒守益於獄。會璁、萼至京,詔皆用為學士。宇等又言:“內降恩澤,先朝率施於佞幸小人。若士大夫一預其間,即不為清議所齒。況學士最清華,而俾萼等居之,誰復肯與同列哉?”帝怒,切責。宇遂乞休,許之。馳傳給夫廩,猶如故事。御史許中、劉隅等請留宇,帝曰:“朕非不用宇,宇自以疾求去耳。”後《明倫大典》成,追論前議,奪官。楊一清卒,宇渡江吊之。南都父老皆出
,舉手加額曰:“活我者,公也。”宇幼從父京師,學於楊一清。成進士後,復從李東陽遊。詩文雄雋,兼通篆籀。
好山水,嘗陟太華絕頂。遇虎,僕伕皆驚僕,宇端坐不動,虎徐帖尾去。家居澹泊,服御若寒士。身歿,二妾劉、許皆從死。穆宗即位,復官,贈少傅,諡莊簡。
孫,字志同,陸安人。成化十七年進士。授南京兵部主事,為尚書王恕所知。弘治初,怒入吏部,薦授稽勳員外郎,歷文選郎中。居吏部十四年,於善類多所推引。遷太常少卿,提督四夷館。大同有警,命經略黃花鎮諸邊。增垣塹,廣樹藝,制敵騎馳突。永樂時,歲遣隆慶諸衞軍採薪炭。其後罷之,令歲輸銀二萬兩,軍重困。
奏免之。正德初,擢光祿卿。三年進户部右侍郎,提督倉場,改吏部。尚書張彩附劉瑾,
數規切。彩怒,調之南京。瑾敗,召拜户部尚書。時征討
寇,調度煩急,仍歲凶,正賦不足,
區畫適宜。四方告飢,輒請蠲租遣振,以故民不至甚敝,而小人用事者皆不便之。帝
以太平倉賜倖臣裴德,雲南鎮守中官張倫請採銀礦,南京織造中官吳經奏費乏,
皆力爭。八年六月,中旨與禮部尚書傅珪並致仕。言官多請留,不報。
世宗在潛邸知名,甫即位,召復故官。首請帝
讀《祖訓》,言動悉取準則,經筵
講寒暑勿輟。帝褒納焉。或議遷顯陵天壽山,
言:“山陵事重,太祖
遷仁祖於鐘山,慮
靈氣而止,具載《皇陵碑》。”事乃止。武宗侈汰之後,庫藏殫虛。
裁冗食,定經制,宿弊為清。然事涉中官者,帝亦不能盡從也。嘗會廷臣議發內帑給軍廩官俸,已報可,為中官梁諫等所沮。
言:“宮府異同,令出復反,非新政所宜。”不聽。中官監督倉場者,初止數人,正德中增至五十五人。以
言罷撤過半,其後復漸增。帝已罷三十七人,
盡去之,並臨清、徐、淮諸倉,一切勿遣。帝令自今毋更加而已。守珠池中官,詔毋得預守土事,而安川夤緣復故。
劾川,命如前詔。正德中,上林苑內臣至九十九人,侵奪公私地無算。帝即位,命留十八人,如弘治時。已復傳奉至六十二人,
乞汰如初,且盡歸侵奪地。報許。又論御馬監內臣宜如祖制,毋監收芻豆,並令户部通知馬數,杜其侵耗。不從。錦衣百户張瑾率校尉支俸通倉,橫取狼藉,主事羅洪載
按之。瑾紿請受杖,奏洪載擅笞
衞官。帝怒,逮下詔獄謫外。
與林俊、喬宇先後論救,不納。御馬監閻洪乞外豹房地,
言:“先帝以豹房故,貽禍無窮。洪等
修復以開遊獵之端,非臣等所敢聞。”詔以地十頃給豹房,餘令百户趙愷等佃如故。奉詔上各宮莊田數,視舊籍不同,帝詰其故。
言:“舊籍多以奏請投獻,數多妄報也。新籍少,以奉命清核,田多除豁也。”帝意稍解,令考成、弘間籍以聞。
年已七十,連章乞罷。帝輒
留,遣醫視療。請益力,乃許之。手詔加太子太保,馳驛。令子編修元侍行,有司時存問,給食米輿隸,復賜道里費。卒年八十,諡榮僖。
言論恂恂,不以勢位驕人。清慎恬愨,終始一致。初在南京,僚友以事簡多暇,相率談諧飲弈為樂,
默處一室,讀書不輟。或以為言,
曰:“對聖賢語,不愈於賓客、
妾乎!”興獻王素愛重
,嘗割陽
台東偏地益其宅。後中官言孫尚書侵地,世宗曰:“此先皇所賜,吾敢奪耶?”元,進士,終四川副使。謹厚有父風。
林俊,字待用,莆田人。成化十四年進士。除刑部主事,進員外郎。侃直,不隨俗浮湛。事涉權貴,尚書林聰輒屬俊治之。上疏請斬妖僧繼曉並罪中貴梁芳,帝大怒,下詔獄考訊。後府經歷張黻救之,並下獄。太監懷恩力救,俊得謫姚州判官,黻師宗知州。時言路久
,兩人直聲震都下,為之語曰:“御史在刑曹,黃門出後府。”尋以正月朔星變,帝
悟,復俊官,改南京。弘治元年用薦擢雲南副使。鶴慶玄化寺稱有活佛,歲時集士女萬人,爭以金塗其面。俊命焚之,得金悉以償民逋。又毀
祠三百六十區,皆撤其材修學宮。幹崖土舍刀怕愈
奪從子宣撫官,劫其印數年。俊檄諭之,遂歸印。進按察使。五年調湖廣。以雨雪災異上疏陳時政得失。又言德安、安陸建王府及增修吉府,工役浩繁,財費鉅萬,民不堪命。乞循寧、襄、德府故事,一切省儉,勿用琉璃及白石雕闌,請著為例。不從。九年引疾,不待報徑歸。
久之,薦起廣東右布政使,不拜。起南京右僉都御史,督江。十四年正月朔,陝西、山西地震水湧。疏述古宮闈、外戚、內侍、柄臣之禍;乞罷齋醮,減織造,清役佔,汰冗員,止工作,省供應,應賞賜,戒逸
,遠佞幸,親賢人。又請豫教皇儲,恩薦侍郎謝鐸,少卿儲瓘、楊廉,致仕副使曹時中,處士劉閔堪輔導。報聞。已,屢疏乞休,薦時中自代。不許。江西新昌民王武為盜,巡撫韓邦問不能靖,命俊巡視。身入武巢,武請自效,悉擒賊黨。詔即以俊代邦問,俊引朱熹代唐仲友、包拯代宋祁事,力辭。不允。乃更定要約,庶務一新。王府徵歲祿,率倍取於民,以俊言大減省。寧王宸濠貪暴,俊屢裁抑之。王請易琉璃瓦,費二萬。俊言宜如舊,毋涉叔段京鄙之求,吳王几杖之賜。王怒,伺其過,無所得。會俊以聖節按部,遂劾奏之,停俸三月。尋以母憂歸。
武宗即位,言官薦,江西人在朝者合疏乞還俊。乃進右副都御史,再撫江西,遭父憂不果。正德四年起撫四川。眉州人劉烈倡亂,敗而逃,諸不逞假其名剽掠。俊繪形捕,莫能得。會保寧賊藍廷瑞、鄢本恕、廖惠等繼起,勢益張,轉寇巴州。猝遇之華壟,單輿抵其營,譬曉利害,賊羅拜約降。
雨失期,復叛去,攻陷通江。俊擊敗之龍灘河,遣知府張
等追敗之門鎮子,遂擒廖惠。而廷瑞奔陝西西鄉,越漢中三十六盤,至大巴山。官軍追及,復大破之。遂移師擊瀘州賊曹甫,且遣人招諭。甫佯聽令,使弟琯劫如故。指揮李蔭斬琯首,賊遂移江津。分七營,將攻重慶。俊發酉陽、播州土兵助蔭,以元
掩破其四營。賊遁入民家,焚之盡斃。乘勝搗老營,指揮汪洋等中伏死。蔭復進,去賊十五里。甫以數十騎出,遇蔭兵,敗走。官軍乘勝進圍之,俘及焚死者二千有奇。已,本恕、廷瑞為永順土舍彭世麟所擒。俊論功進右都御史。甫黨方四亡命思南,復攻南川、綦江,以窺瀘州。俊益發士兵,令副使何珊、李鉞等敗之去。捷聞,璽書獎勵。俊在軍,與總督洪鐘議多左。中貴子弟
冒從軍功,輒
止。御史俞緇走避賊,而僉事吳景戰歿。緇慚,
委罪俊,遂劾俊累報首功,賊終不滅;加鑿井毀寺,逐僧徒,迫為賊。於是俊前後被切責。比方四敗,賊且盡,俊辭加秩及賞,乞以舊職歸田。詔不許辭秩,聽其致仕。言官
請留,不報。俊歸,士民號哭追送。時正德六年十一月也。
世宗即位,起工部尚書,改刑部。在道數引疾,不許。因請帝親近儒臣,正其心以出號令,用渾樸為天下先。初詔所革,無遷就以廢公議。既抵京師,會暑月經筵輟講,舉祖宗勤學故事以諫。俊時年已七十,寓止朝房,示無久居意。數為帝言親大臣,勤聖學,辨異端,節財用。朝有大政,必侃侃陳論,中外想望其風采。中官葛景等利事覺,為言官所糾,詔下司禮監察訊。俊言內臣犯法,法司不得訊,是宮府異體也。乞下法司公訊,以詔平明之治。都督劉暉下獄,俊當以
結朋黨律,言與許泰同罪,請斬以謝天下。廖鵬、廖鎧、齊佐、王瓛論死,屢詔緩刑,俊乞亟行誅。又劾谷大用佔民田萬餘頃。皆不聽。中官崔文家人李陽鳳索匠師宋鈺賄不獲,嗾文杖之幾死,下刑部治未決,而中旨移鎮撫司。俊留不遣,力爭不納。明
又奏,帝怒責陳狀。俊言:“祖宗以刑獄付法司,以緝獲
盜付鎮撫。訊鞫既得,猶必付法司擬罪。未有奪取未定之囚,反付推問者。文先朝漏
,罪不容誅,茲復幹內降。臣不忍朝廷百五十年紀綱,為此輩壞亂。”帝憚其言直,乃不問。
俊以耆德起田間,持正不避嫌,既屢見格,遂乞致仕。詔加太子太保,給驛賜隸廩如制。
俊數爭“大禮”與楊廷和合。嘗上言推尊所生有不容已之情,有不可易之禮,因輯堯、舜至宋理宗事凡十條,以上。及“大禮”議定,得罪者或杖死。四年秋,俊從病中上書言:“古者鞭撲之刑,辱之而已,非糜爛其體膚而致之死也,又非所以加於士大夫也。成化時,臣及見廷杖二三臣,率容厚棉底衣,重氈疊裹,然且沉卧,久乃得痊。正德朝,逆瑾竊權,始令去衣,致末年多杖死。臣又見成化、弘治時,惟叛逆、妖言、劫盜下詔獄,始命打問。他犯但言送問而已。今一概打問,亦非故事。自去歲舊臣斥逐殆盡,朝署為空。乞聖明留念,既去者禮致,未去者
留。碩德重望如羅欽順、王守仁、呂柟、魯鐸輩,宜列置左右。臣衰病待盡,無復他望,敢效古人遺表之意,敬布犬馬之心。”帝但下所司而已。又明年,疾革,覆上書請懋學隆孝,任賢納諫,保躬導和,且預辭身後卹典,遂卒。年七十六。
後一年,《明倫大典》成,追論俊附和廷和,削其官,其子達以士禮葬之。
俊歷事四朝,抗辭敢諫,以禮進退,始終一節。隆慶初,復官,贈少保,諡貞肅。
達,正德九年進士。官至南京吏部郎中。工篆籀,能古文。
張黻,吉水人。成化八年進士。歷知涪州、宿州,介特不避權貴。弘治中,俊蒙顯擢,而黻老不用。王恕為之請,特予誥命。
金獻民,字舜舉,綿州人。成化二十年進士。除行人。弘治初,選授御史,按雲南、順天,並著風裁。出為天津副使,歷湖廣按察使。正德初,劉瑾亂政,追坐獻民勘天津地不實,與巡撫柳應辰等械繫詔獄,斥為民。未幾,又坐湖廣事,再下獄,罰贖歸。逾年,又以瀏陽民劉道隆獄讞不實,罰米輸下。瑾誅,起貴州按察使。擢僉都御史,巡撫延綏,歷南京刑部尚書。
世宗即位,召為左都御史。李鳳陽下刑部,程貴下都察院,皆改詔獄,獻民力爭。已,遷刑部尚書。執奏黨王欽、王銓不宜貸死。皆不納。尋代彭澤為兵部尚書。五星聚營室,其佔主兵。獻民因請敕天下鎮巡官預守戰之備,且請用賢納諫,罷土木,屏玩好。帝頗採納。獻民
伉直,有執持,帝或不能從,卒無所徇。帝初即位,盡斥先朝傳奉官。已,太監邱福、潘傑等死,詔官其弟侄錦衣。及司禮太監張欽死,以家人李賢承蔭,賢死復
官其子儒。獻民先後執奏,帝皆不從。土魯番速檀滿速兒寇肅州,命獻民兼右都御史總制陝西四鎮軍務。比至蘭州,巡撫陳九疇已破敵,獻民再以捷聞。還京,仍理部事。論功,蔭錦衣世百户。
錦衣百户俞賢,中官泰養子也,以中旨管事,諫官爭之。獻民言:“祖宗有舊制,孝廟有例,陛下登極有明詔。賢無公家庸,又非泰子姓,猥以廝養竊名器,紊棨典章,不可之大者。宜納諫官言。”弗聽。錦衣副千户李全、王邦奇等以冒濫汰去,至是奏辨不已,下部覆議。獻民言:“全等足不履行陣而坐論首功,身不隸公家而躐躋顯秩。陛下登極,汰去者三百餘人,人心稱快。萬一幸端再啓,則前詔皆虛,將來奏擾,有何紀極。”帝竟授全等試百户。獻民復奏曰:“令出惟行勿惟反。今以小人奏辨,一旦復官九十餘人,徇左右私,壞祖宗法,竊為陛下惜之。明旨不許夤緣管事,而奔競已成風矣;不許比例陳乞,而奏擾已踵至矣。誰生厲階,至今為梗。望仍斥全等,以息人言,消天變。”言官任洛等亦以為言,不聽。
會寧夏總兵官種勳行賂京師,偵事者獲其籍,獻民名在焉。給事蔡經、御史高世魁等章劾之,獻民因引疾歸。居二年,邦奇訐前尚書彭澤,詞連獻民,逮下刑部獄。法司劾獻民奉命專征,未至其地,掠功妄報。失大臣體,宜奪職閒住,削其世蔭。詔可。
初,“大禮”議起,獻民數偕廷臣疏爭。及左順門哭諫,又與徐文華倡之。帝由此不悦,卒得罪。隆慶初,贈恤如制。
秦金,字國聲,無錫人。弘治六年進士。授户部主事,歷郎中。正德初,遷河南提學副使,改右參政。守開封,破趙鐩於陳橋。歷山東左、右布政使。承寇躪後,與巡撫趙璜共拊循,瘡痍始起。九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諸王府所據山場湖蕩,皆奏還之官。降盜賀璋、羅大洪覆叛,討平之。郴州桂陽瑤龔福全稱王,金先後破寨八十餘,斬首二千級,擒福全及其黨劉福興等。錄功,增俸一級,蔭錦衣世百户,力辭得請。入為户部右侍郎。
世宗即位,改吏部。言官論金無人倫鑑,復改户部,轉左,署部事。外戚邵喜乞莊田,金述祖制,請按治。帝宥喜,命都察院如制。中旨各宮仍置皇莊,遣官校分督。金言:“西漢盛時以苑囿賦貧民,今奈何剝民以益上。乞勘正德間額外侵佔者,悉歸其主,而盡撤管莊之人。”帝稱善,即從其議。
嘉靖二年擢南京禮部尚書,率諸臣上疏曰:“陛下繼統以來,昭德違,勵
圖治,動無過舉,宜召天和,而災眚頻告者,何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陛下登極一詔,百度鹹貞,天下拭目望至治。比來多與詔違,百司罔遵,萬民失仰,此詔令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逐庸回,任耆舊。比內閣擬旨輒中改,至疏請,徒答温語,此任賢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聽言如
,朝請暮報。比來事涉戚畹、宦寺,雖九卿執奏,科道
章,皆曰‘業經有旨’。此聽納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凡先朝傳升、乞升等官,一切釐革。比來恩澤過濫,封拜頻煩。此慎名器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凡
黨巨惡俱付三法司。比來輒下鎮撫。此謹國法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首命户部減馬房糧芻之半,且令科道官備核馬數。乃因太監閻洪等言,遂寢前詔。此恤民瘼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遣斥法王、佛子、國師、禪師。比來於
地設齋醮。此崇正道不能如初也。即位之初,
明充盛。比來聖躬弗豫,天顏未復。此嗇
神不能如初也。夫初政所以清明者,政出公朝,而左右不預也;今政所以混溷者,政在左右,而外廷不知也。惟政不可一
不在朝廷,惟權不可一
移於左右。所謂政在朝廷者,非必皆獨運也。股肱有託,耳目有寄,即主威重於九鼎,國勢安於泰山。自古帝王制御天下,
此術而已。不則宮府之勢隔而信任有所偏,婦寺之情親而聽受有所蔽。名曰總攬,而太阿之鐏實移於下矣。”章下禮部,尚書汪俊力勸帝採納,報聞。
尋就改兵部。孫去,召為户部尚書。帝
考興獻帝,金偕廷臣伏闕爭,又與何孟
等條張璁建議之非。及上聖母冊,金及趙璜等復不至,帝頻詰讓。
金為人樂易。及居官,一以廉正自持。在户部,尤孜孜為國。永福長公主乞寶坻、武清地,以金言頗減。撫寧、山海莊地賜魏國公徐達者,達卒仍歸之官,定國公光祚請之,金執不可。給事中黃重、御史張珩等先後爭,金等復以為言,始報許。內府諸監局軍匠至數千人,中官梁諫請下部採金玉珠石,金皆執奏。不聽。人逯俊等乞兩淮鹽引三十萬,帝許之。金力爭不可,積失帝旨。
六年以考察自陳致仕,馳驛給夫廩如制。歸五年,薦者不已,乃起南京户部,疏陳利民六事。尋召為工部尚書,加太子少保。帝與張孚敬、李時評諸大臣,以金為賢,頗嫌其老。居數月,加太子太保,改南京兵部。逾歲致仕歸。二十三年卒,年七十八。贈少保,諡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