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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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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題來了!得有個人端出去奉客。當然不便教七巧姐屈尊;青兒自己又害羞,不肯面,而勞動她父親,似乎也不合適。

正在為難之際,嘻嘻哈哈來了一羣女伴,都是聽説張惠龍上門,來看熱鬧的;七巧姐便抓了頂小的那個當差。

“小鳳!”她説:“你把粉端出去!記住啊!多的一碗,端給你姊夫。”這一説,頓時聽得譁然大笑。笑歸笑,幫忙歸幫忙;小鳳才十二歲,怕她端不動托盤,便有人自告奮勇,先替她端到屏風後面,再一碗一碗捧出去。

於是一窩蜂似地都湧了出去,躲在屏風後面看“新女婿”;等小鳳端了一碗粉出去,吳鄉約站起來接住,自然是先款客,便對張孔目説:“點心,不中吃!”

“不是,不是!”小鳳大叫:“那是姊夫的。”

“怎麼?”吳鄉約詫異,而且不悦:“怎麼只有一碗粉?”

“誰説一碗?這位客也有。”

“那不一樣嗎?”

“誰説一樣?”小鳳振振有詞地:“代了我的,多的一碗,端給姊夫!”

“妙,妙!”張孔目大笑。

吳鄉約也忍俊不了;屏風後面更是亂作一團,有的笑,有的罵小鳳“傻丫頭”張惠龍心裏卻是別有滋味;想起這班女孩子,大概都是當做過油壇的,便口説道:“岳父,油壇真正管用!靠它打了好些勝仗。曹都監那天還在説,要謝謝江陵地方上幫忙。”

“江陵地方上也一樣,要謝謝大軍平蜀。”吳鄉約説:“這兩年,一條長江成了一家,來往方便,多做好些生意,江陵比以前繁榮得多了。”

“這倒是實話。”張孔目接口説道:“老百姓要靠軍隊保護,沒有不敬軍的;就怕軍隊自己做得太過份,叫老百姓見了怕!都像曹都監那樣子講紀律,老百姓出錢出力,心甘情願;謝個什麼?”

“就是這點!”吳鄉約向張惠龍問道:“這碗粉,中吃不中吃?”

“好極了!”張惠龍連連點頭。

“那你就吃光了它。”

“是!”張惠龍果然吃得碗底朝天。

這時的廚房裏,人多好做事,在七巧姐指揮之下,四盤四碗,已經齊備;小廝來排開桌子,邀請人席,自然是奉張孔目為首座。酒過三巡,他正要開口談到正事,只見小鳳走了出來,雙目灼灼地,似乎有話要説。

“小鳳!”吳鄉約問道:“你要幹什麼?”小鳳不答他的話,看着張惠龍,叫一聲:“姊夫!姊姊叫我跟你來説——”張孔目喝了兩杯酒,興致極好,看見屏風後面遮遮掩掩的人影,便大聲打斷小鳳的話説:“是不是姊姊們都要找姊夫?”

“啐!”屏風後面頓時起了騷動。也有趕緊走了開去的。

稚態可掬的小鳳,卻不當張孔目的話是玩笑:“不是!”她很認真地答了這一句,接着又對張惠龍説:“姊姊們要請你講一講,怎麼是靠油壇打勝仗?”

“噢,這個!”張惠龍很高興地説。

“我講,我講!”

“慢點!”張孔目又起鬨:“要聽到外面來聽。一個不許少!”這明明是是要把青兒出來。她的女伴們理會得他的意思,正中下懷,便要挾青兒,説她害羞不肯出去,便害得大家都聽不到了。青兒也落得裝模作樣,作為“顧全大局”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樣子,夾在人羣中,挨挨蹭蹭地走了出來。

等一出來,就由不得她了,七手八腳的將她推到前面,便按在椅子上坐下;其餘或倚或站,一齊望一望張惠龍,又望一望青兒,要看他們怎麼個態度?

青兒態度自然是忸怩。到底張惠龍是男子漢,而且有話可説,便易於應付,略想一想説道:“我講三會砦的那一仗——”張惠龍跟着曹彬歷練了這兩年,口才已經很好了,當時便先從三會砦的地形講起;又講南光海的治軍,燈號整齊,守備嚴密,又是居高臨下,看起來李進卿的部隊仰攻這個要寨,必要吃虧。

然後再講李進卿和他的兩個“軍頭”周武成和陳陶,如何定計,如何動手;講到南光海開砦敵,戰馬奔騰,直衝而下時,青兒和他的女伴們,一個個捏了一手心的汗。

“這就要靠油壇了!一聲號炮,油壇刷刷、刷地摔了上去。那條坡道石子路,油壇一摔,只聽乒乒乓乓,好清脆的響聲。接下來就是唏律律的馬嘶;磁——礴!這是啥聲音?”張惠龍停下來問。

“這不是馬摔倒了嗎?”有人這樣答道。

“對!你們想,油壇一破,又是蛋白又是油;馬蹄是釘了鐵掌的,又在極陡的坡道上,還有個不摔倒的?真正是人仰馬翻,鬼哭神號;蜀軍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花樣。那,那都是你們的功勞!”女孩子們得意極了,但也不肯走了,還要再聽。於是張惠龍又講用油壇火攻的故事。

張孔目靈機一動:這不正是時候?剛才本因為張惠龍在座,有些礙口,不便跟吳鄉約細談婚禮,此刻正好避開了他從長計議。

“老姻丈,你請過來!”兩個人在僻靜一角坐下,張孔目把曹彬的意思,和他自己的打算,很婉轉地説了出來。吳鄉約只有二點不能同意,房要設在女家;他特別聲明,這不是入贅,一則捨不得女兒,二則不願張孔目費事。

張孔目瞭解吳鄉約的心情,掌中唯此一粒明珠,相依為命多少年,嫁了個異鄉人,又是軍官;王命不由身,張惠龍天南地北地不知調遣到哪裏?這一嫁出去,父女倆就不知哪天才得見面,自然是能多聚一便多聚一。再想想為他們小夫準備房,油漆粉刷也非頃刻可辦,住卻住不到幾,功夫金錢都成白費。要表示“兄弟”的情分,盡有別樣辦法,犯不着花冤枉錢。

這樣裏外一想,張孔目便即答道:“我遵命就是!”聽張孔目允了,吳鄉約相當高興,但又歉意地陪笑。

“還有子上頭,務請台允,”他説:“我想辦得從容些。”這也無非是不捨分離,想多捱幾

“老姻丈的心事,我曉得!不過,”張孔目説:“這件事我做不得主。只怕惠龍自己也是身不由主。”吳鄉約是明白人,説破了自然諒解,點點頭説:“既如此,只好湊公家的便!”説着,想起愛女將遠離膝下,便有悽惶之

“老姻丈不必難過!”張孔目安他説:“數萬大軍,水陸轉駁,總得個把月的功夫;曹都監體恤惠龍,一定會讓他在最後一撥走,還有得相聚的子。”

“是的!”吳鄉約説:“曹都監最體恤部下。”於是從第二天起,吳鄉約就開始籌備喜事;平都是他幫人家的忙,現在他家有事,亦不愁無人幫忙。反倒是張惠龍閒着無事,只等着做現成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