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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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軍機大臣直廬,世續發現大家都以期待的眼望着他,內心不免警惕,但表面上很沉着,只問袁世凱:“催慶邸回京的電報發了沒有?”
“發了。由馬蘭峪總兵轉。”袁世凱緊接着説:“有件大事,要等中堂來商量,外面只知道聖體違和,可不知道病勢
增,萬一出了大事,似乎太突如其來了,難免引起猜測,是不是該先透
一點什麼?”世續明白,大家都在猜想,他一定已從李蓮英那裏,獲知兩宮病情真相,所以要等他來作一個決定。這是件極有關係的事,千萬不能説錯一個字。
因此,他想了一會答説:“皇上的病,既有明詔由各省薦醫,似乎天下臣民也都知道,病勢不輕。”
“可是,如今情形不同了!”
“我看,只有再降明詔,緊急徵醫。”張之突然提議。
“這意思是,”袁世凱問:“危在旦夕了?”張之不答,卻問世續:“如何?”
“杜鍾駿不是説了嗎?”世續很圓滑地閃避着。
儘管他不肯説實話,無形中卻等於同意了杜鍾駿的看法,於是張之轉驗問道:“王爺看怎麼樣?”
“可以!”載灃點點頭“香濤,就是你動筆吧!”於是張之提筆來擬旨稿,寫一張傳觀一張,等他寫完,大家亦都看完,袁世凱躊躇着説:“事到如今,也無所用其忌諱,哀詔是不是也得早點預備?”聽得這話,醇王並無表示,張之
卻有哀慼之容:“且緩,且緩!”他説:“總得皇上自己
代,才能恭擬。”世續心想,皇帝大概自己不會
代什麼了。不過一旦駕崩,也許能在寢宮中發現他生前留下的筆跡,然而那也必是不能宣佈的文字。
不過,這下倒是提醒了載灃,他説:“我看,就是這道緊急徵醫的上諭,也得寫個奏片請懿旨吧?”
“是的!”張之答應着,動手又寫了個奏片,喚了軍機章京來,連同旨稿一起謄清,用黃匣子送了上去。
由於軍機章京特為關照,是軍機處的奏片,內附上諭稿,必得請懿旨定奪,所以內奏事處不敢怠慢,立即送到福昌殿,面李蓮英,同時將附帶的話,照實轉告。
“是什麼上諭?”李蓮英先問。
“那可不知道了。”李蓮英頗為難,因為慈禧太后氣息奄奄,話不説不動,那有
神來看旨稿?雖知決不會是長篇大論的軍國重務,然而必得請懿旨定奪,可知是件極有關係的大事,倘或觸犯忌諱,於病體大為不宜。
當然,最乾脆的法子是拿裏面的文件看一看,但擅拆黃匣是一行大罪,倘或認起真來,無詞以解。如今自己正是憂讒畏譏的時候,説不定一兩天內就會改朝換代,是誰掌權,還不得而知,也許走錯一步,就會惹來一場大禍!反正謹慎小心總不錯。
這樣,就自然地想到了榮壽公主。李蓮英也是這幾天才悟出來的道理,不管是母在子亡,母亡子在,或者母子雙亡,皇族中唯一能夠保持原來地位,不受任何影響,甚至更受尊重的,只有一位榮壽公主。因此,事無大小,無不啓稟榮壽公主,為的是將來如果出了紕漏,可以獲得庇護。
榮壽公主很有分寸,國事決不過問,請軍機酌量辦理“家務”則能不管就不管,抱定宗旨,只是“幫助老佛爺看看,等她老太家有了神再回奏”可是,對軍機所擬的這道緊急徵醫的上諭,她覺得不能不説話了。
“你先看看,我覺得不能辦。”李蓮英接到手裏,從頭細看,只見上面寫的是:“自去年秋天以來朕躬不豫,當經諭令各省將軍督撫,保薦良醫。旋據直隸、兩江、湖廣、江蘇、浙江各督撫,先後保送陳秉鈞、曹元恆、呂用賓、周景燾、杜鍾駿、施煥、張彭年來京診治。惟所服方藥,迄未見效,近復陰陽兩虧,標本兼病,滿胃逆,
腿痠痛,飲食減少;轉動則氣壅欬
,益以麻冷發熱等症。夜不能寐、
神困憊,實難支持,朕心殊焦急。等各省將軍督撫,遴選
通醫學之人,無論有無官職,迅速保送來京,聽候傳診,如能奏效,當予以不次之賞,其原保之將軍督撫,並一體加恩,將此通諭知之!”
“蓮英,”榮壽公主此時想到,應該先徵詢他的意見:“你看,怎麼樣?”
“奴才不敢胡出主意。”
“我是想問你,你算是外頭的百姓,看了這道上諭,心裏怎麼想?”
“從去年秋天就不好,治了一年,反治得陰陽兩虧,標本兼病,可知病是決好不了啦!”
“就是這話羅!我看這道上諭一下,就跟大臣還沒有死,先賞陀羅經被一樣,非死不可了!”其實,榮壽公主心裏還有個想法,萬一等這道上諭一發,而慈禧太后一口氣接不上,反崩在皇帝前面,那時所引起的疑慮,十分嚴重。皇帝已經不治,倒説死的是皇太后,然則必是宮廷生了人臣所不忍言的疾變!就象當年都知慈禧太后病重,宮中出了大事,必以為是在“西邊”那知道進了宮才知道是慈安太后!如果説有一千個人進宮,驚詫的決不止九百九十九。只是提到這段老話,怕李蓮英刺心,所以忍住不説。
但就是説出口的那個理由,也很夠了,李蓮英完全同意,點點頭説:“是,奴才亦覺得不必多此一舉!”於是商量決定,將原件內奏事處退了回去,説是由軍機上王大臣斟酌辦理。這話是出於慈禧太后口諭,還是什麼人的決定,軍機處無從打聽,便不敢貿然明發,亦只有擱在那裏再説了。
“皇上怎麼樣了?”張之跟世續説:“請脈的情形如何?”
“沒有請脈。”
“沒有請脈?”張之駭然“命若遊絲之際,怎可沒有醫生?”
“皇后在瀛台,沒有説要召醫,亦不便帶醫生去請脈。”張之倒
一口冷氣,一部二十四史在心裏翻騰,不知怎麼想起了唐朝中宗的韋氏。嘆口無聲的氣,頹然倒在椅背上,面如死灰。
“香濤!”載灃發現了,很體貼地説:“我看你臉不好,莫非身子不
,不如請回去休息吧!”
“多謝王爺!”張之強自掙扎着,很快地站了起來,似乎有意要表示他
腳尚健:“如今危疑震撼之際,之
忝居相位,不能定一計,發一策,若説連在都堂枯守的耐心都沒有,還成個人嗎?”他的聲音很大,連對屋的軍機章京都聽到了,不知他因何發此牢騷?載灃同樣亦不甚明白,只有報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