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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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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合,神亦不離。出自絕頂聰明人的手筆。”

“一點不錯!許仁山可以説是絕頂聰明。”

“喔,是仁山!”翁同龢問:“可是從他那裏來?”

“正是。”

“見着許老師了?神如何?”

“許老師倒還矍鑠,仁山卻是越來越枯瘠了!而且頗有牢騷,憂怒傷肝,大非養身之道。”

“他有什麼牢騷好發?”翁同龢雖是許乃普的門生,但與許彭壽不甚對勁,所以是這樣不以為然的語氣。

“那也無非有於李蘭蓀的際遇之故。”

“狀元才放的詹事,傳臚早當上了少詹,四品京堂,難道還算委屈?”這是指張之萬和許彭壽,他們是道光二十七年會試的同年,許彭壽是會元,殿試中了二甲一名傳臚,一甲一名狀元就是張之萬。

朱學勤聽了他的話,不免也想到許彭壽批評他的話,頗有於“文人相輕,自古已然,於今為烈”這些個話。翁家也是吃了肅順的虧的,彼此利害相共,正該和衷協力,所以思量着要如何想個辦法,化除他們的隔閡,只是眼前無此工夫,只好留到以後再説了。

“大哥!”翁同龢見他默然,便換了別的話來説:“此行有多少時候耽擱?”

“總得個把月。”

“噢!”翁同龢很注意地望着他,彷彿在問:何以須有這麼多子的逗留?

朱學勤心想,這位拜把子的老弟,素來謹小慎微,可共機密,不妨略略透一點風聲給他:“我受命去觀望風,而且要做一番疏導的工夫。行在有個謠言,已上達天聽,説這個人要反!”説着,翹起拇指和小指,做了個“六”字的手勢。

要造反?翁同龢大吃一驚,不敢再往下打聽了。

他既不問,朱學勤自然也不會再説。談了些別的,又到上房去見了翁同龢的父親,為户部官票所兑換寶鈔舞弊一案,被肅順整得“革職留任”的體仁閣大學士翁心存,方始告辭。

出德勝門,暫住一家字號叫“即升”的旅店。第二天一早,行李先發,朱學勤與送行的至好略作周旋,過了時辰,方始揖別登車。

由京城到熱河承德,通常是四天的路程。朱學勤按站歇宿,出了古北口,第三天下午到達灤平縣,滿洲地名稱為“喀拉河屯”也有行宮在此,離避暑山莊只有一站的途程,如果要趕一趕路,當天也到得了承德。但為了要示人以從容,他還是在灤平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上車,午初時分到了承德,行李下了客店,人卻不能休息,一身行裝,先到宮門請安,然後轉往麗正門內的軍機直廬。

朱學勤是恭親王留京辦理“撫局”奏準隨同辦事的人員,但依舊兼顧着軍機章京領班的原差使,所以一到先按司員見“堂官”的規矩,謁見軍機大臣,呈上了文祥的親筆信,面稟了在京的“班務”自然也還談了京裏的情形。

從軍機大臣那裏下來,到對面屋內與同事相見。大家都正在忙的時候,也不過作個揖,問聲好,公務私事,有許多話説,卻無工夫。於是曹毓瑛作了安排,晚上為朱學勤接風,邀所有的同事作陪,以便詳談,一面把自己的車借給朱學勤,讓他坐了去拜客。

承德地方不大,扈從的官員也不多,拜完客回到客店,時候還早,朱學勤好好休息了一陣,才換了便服,來到曹家,已有好幾個同事先在等着,各家都有信件什物託他帶來,朱學勤就在曹家一一代。

開席入座,行過了一巡酒,談風漸生,紛紛問起故人消息。朱學勤遊最廣,問到的幾乎無一不識,特別是那些名士的近況,潘祖蔭在崇效寺宴客賞牡丹;李慈銘新結識了三樹堂的名佩芳;翁同龢上已那一天與同鄉公祭顧亭林;諸如此類不是風雅便是風的韻事,他或者親歷、或者親見,所以談來格外真切有趣。

“看來九城繁華,依然如昔。”隨扈到行在以後,始終未曾回過京的許庚身,慨而又嚮往地説。

“就圓明園,卻真是傷心慘目。”朱學勤搖搖頭不願再説下去了。

一提到圓明園的遭劫,頓使滿座不歡,而且這會談到時局——恰是曹毓瑛所希望避免的話題,所以趕緊找句話岔了開去。

“修伯,”他説“你何必住店?搬到我這裏來吧!”

“倘或耽擱的子不多,那就一動不如一靜了。”

“‘通典’有話下來了,這裏事多,正要添人,意思是讓你留下來幫一兩個月的忙。”朱學勤原來就有多住些子的打算,但這話只好跟曹毓瑛一個人在私底下説,在座的同事中,有些是要顧忌的,所以他表面上只能持一切聽上命差遣的態度,點點頭説:“我自己無所謂。不過,我在恭王那裏,是奉了旨的,倘要我留下來,恭王那裏該有個代。”

“當然,當然。”曹毓瑛説:“好在‘撫局’已成,你原來也該歸班了。”一席快談,到此算是結束。在“內廷當差”的官員,都起得絕早,所以睡得也早,飯罷隨即道謝,紛紛散去。曹毓瑛把朱學勤留了下來,一面差人到客店去算帳取行李,一面將這位遠客延入書房,重新沏上茶來,屏人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