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章小説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四七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沒有問你怎麼安排。”惇王問道“兆奎的女人,到底為什麼上吊?”

“為了捨不得澂貝勒,六王爺又非讓她回家不可,她不肯,只好一索子走了絕路。”

“照你這麼説,治家太嚴倒不好!”一看惇王沉着臉,麟俊才發覺自己説話,欠於檢點,無形中彷彿在説恭王死了奎大,同時也是做父親的惇王,自然會不高興。

於是他很機警地説:“六王爺跟王爺不同,王爺治家一向有法度,就是嚴一點兒,大家知道王爺的脾氣,都是格外小心,背後不會有怨言。六王爺平時不大管,忽然一下子雷厲風行,奎大必以為存心跟她過不去,一個想不開,上了吊了。這也是有的。”這番解釋,言之成理,而且無形中為惇王戴上一頂高帽子。所以他點點頭表示滿意,接着又問:“你是怎麼安排的呢?”

“由奎公家報個喪,他家自己找地方辦喪事,澂貝勒送了一萬銀子的奠儀。”

“哼!”惇王頗為鄙薄,心直口快,便説了出來:“兆奎算是賣老婆賣了一萬銀子。”

“賣老婆”是實,卻不止一萬銀子。由麟俊居間,善福跟郝順談判了一夜,到黎明時分,兆潤去遞稟帖那時,才達成和解的協議:奎大的首飾衣物都歸兆奎家,另外送一萬銀子。而實際上只得一半,另外一半歸麟俊和善福分。奎大的遺物值兩三萬兩銀子,所以兆奎也算髮了一筆財。

“你看看!既然安排好了,怎麼又來這麼一張東西?”接過惇王下來的,兆潤的稟帖,麟俊略看一看,便即説道:“沒事,沒事。王爺給我好了,我退回給他去。”兆奎家倒是沒事了,但節外生枝,那位“都老爺”德紀受了醇王這邊的人的鼓動,打算跟恭王“碰一碰”恭王知道了這回事,正在煩惱,因而伯彥訥謨詁跟他一談長宮天棚發現火藥的事,他毫不考慮地説:“必是那班太監玩兒的花樣,只有從他們身上嚴追,一定可以追究個水落石出!”於是內務府通知敬事房,敬事房的總管不敢作主,得要跟李蓮英去商量。

“內務府來説,看六爺的意思,事情怕要鬧開來,説是長宮,外人進不去,要辦就得先從裏頭辦起。勸咱們自己辦。”

“不就在辦嗎?好吧,”李蓮英説“咱們就辦個樣子給他們看看。”於是秘密查訪,我到一個有嫌疑的小太監來拷問。

被拷問的這個小太監,與案情無關,只為多言賈禍。他喜歡多嘴發議論,好幾次説過,這是李三順為了陷害護軍所想出來的花樣。這話不獨是他,大家都這樣相信,就連李蓮英亦不例外。但太監總得幫太監,光憑他不知親疏遠近,自己人壞自己人的事這一點,就該受罰,況且這是何等大事?李蓮英一再告誡,不準隨便胡説,怕傳到慈禧太后耳朵裏,興起大獄,而此人不受約束,可恨極了。

為了儆眾、也為了立威,李蓮英正好趁此機會嚴厲地辦辦。問那小太監要李三順如何設計陷害,天棚上放火藥和洋取燈,是親眼所見,還是得諸傳聞,如是傳聞,聽誰所説?

這些話如何能有確實答供,沒有便拖到空屋子裏去打,一連幾天把那人折磨得不成人形。同時,李蓮英派出人去跟內務府大臣恩承説,宮裏照恭王的意思,正在嚴加追究,但真相實在不明。被拷問的人,熬刑不過,信口開河,凡是在內廷當過差的,都有被咬一口的可能。這一下,案子便鬧大了。又説,火藥一定是外頭人放的,坐更守夜的太監,固然不得干係,宮門上也難逃責任。

聽得這一説,恩承自然擔心,因為內廷當差,能入寢宮的,就只有內務府承應雜差的人,案子一鬧大了,諸多不便。因此,急急忙忙跟伯彥訥謨詁去商量,約了寶鋆一起去見恭王,要求將這一案,不了了之。

説得使恭王轉變了原意的是寶鋆,他以史為鑑,談到明朝末年宮內的疑案,由於處置不善,言官紛紛上奏,有所論列。持正論的,固然不少,藉此題目,黨同伐異的也大有其人。因此風波迭起,壞了大局。如今這一案要鬧開來,光是“慈禧太后寢宮發現火藥”這句話,就駭人聽聞,足以震撼人心,動搖國本。為今之計,除了加意防範之外,以無所動作為宜。

“這話倒也是。不過,宮裏太監也太不成話了。得要定個章程,切切實實整頓一下兒。”恭王又説:“李三順那一案,也催一催刑部,想辦法趕緊結了它!”寶鋆和恩承秉承恭王的意志,分頭去辦。李三順一案,早就定讞,奉旨再行訊問,意思是嫌刑部擬罪太輕,而“八大聖人”則以為已擬得太重,堅持不肯改判,所以接到恭王的催促,仍照原擬罪名復奏。定的罪名是:“玉林從重發往吉林充當苦差;祥福從重發往駐防當差;覺羅忠和從重摺圈三年;並將嶽林請旨部議處。”這個復奏一上,慈安太后不敢拿給慈禧太后看,因為堅持原奏,毫無更改,這不是太后駁刑部,竟是刑部駁太后了。擬罪擬得對不對先不説,僅是這一點,就會使慈禧太后大動肝火,於病體大非所宜。

“刑部原樣兒端了上來,似乎也不象話。”慈安太后召見恭王説“原摺子退回去,讓潘祖蔭重新擬吧!”

“回母后皇太后的話,潘祖蔭也做不了司員的主。”

“這是怎麼説?”慈安太后大為詫異“堂官做不了司官的主?”

“是。刑部跟別地方不一樣。秋審處的司官,按大清律例辦案,説一是一,説二是二。引例不符,可以駁,引例引對了,誰也不能駁。”恭王自覺措詞太硬,便又把話拉了回來:“駁是可以駁,想來母后皇太后也不忍。”慈安太后默然。殿廷召對,這就算極尷尬的場面。恭王要談一件別的事,解消僵局,轉而易舉,但刑部復奏的這一案,便即擱置,夜長則夢多,不如趁此機會作個了斷,所以也保持沉默。

這沉默就等於着慈安太后開口,她嘆口氣,用近乎告饒的語氣説:“唉!誰讓她病了呢?好歹照她的意思定罪吧!”

“她”是指慈禧太后,要照“她”的意思,那天午門值班,跟李三順發生糾紛的護軍都該處死。恭王心想,就算刑部肯奉詔定擬,自己亦須有所爭辯,因為剛才的話説得太率直,不能馬上就改口。

於是他答應一聲:“是!”從御案上取回刑部原奏,略想一想説道:“臣宣懿旨,讓刑部重擬。不過,原奏定擬各人罪名,特加“從重”字樣,請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明鑑。”

“我知道了。”慈安太后點點頭説“我總勸她,能勸得她聽最好。”就在第二天——十一月初八,發生了一件比長宮天棚上發現火藥還要怪的怪事。

是近午時分,月華門長街,來了個穿了青布面老羊皮襖的中年漢子,迤邐而南,一路東張西望,居然沒有遇到一個人。

一走走到綏祉門,往左一拐,一步一探地慢慢摸了進去,走得乏了,坐在體元殿的西配殿台階上,取下掖着黑布帶上的旱煙袋,用“洋取燈”燃着。大概是煙太急,嗆了嗓子,咳個不住,而且大口大口的濃痰往階前吐。

西配殿隔着一道牆,就是慈禧太后起坐之處,經過薛福辰和汪守正的悉心診治,病勢大有起,已可隨意行動,這時正在傳膳,聽得有人敢如此大聲咳嗽,深為詫異。侍奉的太監亦多把臉都嚇黃了,趕緊奔了過去,查看究竟。

“蓮英呢?”慈禧太后很生氣地“這還成個規矩嗎?”等把李蓮英找到,那不知名的中年漢子已被抓住,慈禧太后由榮壽公主陪着,在窗子裏面看太監詢問那人。”

“姓什麼?”

“我姓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