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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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人都是留學生,學的是法科,論到憲政,當然以孟德斯鳩三權分立為堅持不移的宗旨。立法還談不到,唯有暫設資政院,備皇帝顧問,作為國會的代替。行政、司法兩者堅持依照憲政常規,釐訂官制,不稍遷就。
先是司法獨立,便有人大表反對,認為侵削了行政權,而行政採取責任內閣制,倒沒有多少人反對。也不是沒有人反對,總司核定的孫家鼐和瞿鴻璣,早就與以載灃、載澤為首的親貴,取得了協議,另有釜底薪之計,此時不必反對。
內閣之下為各部院“四大金剛”遞了一個説帖,認為“名為吏部,但司籤掣之事,並無銓衡之權;名為户部,但司出納之事,並無統計之權;名為禮部,但司典儀之事,並無禮教之權;名為兵部,但司綠營兵籍、武職升轉之事,並無統馭之權。名實不副,難專責成。”主張裁撤歸併。
説帖由提調轉到袁世凱那裏,因為切中積弊,言之成理。
當然批示“照辦”那知消息一傳,言四起。那桐趕到朗潤園,神
張皇地向袁世凱説道:“
庭,你住在園裏不知道,外面對你很不諒解呢!”
“喔,”袁世凱是不在乎他人諒解不諒解的,很沉着地問:“是為什麼?”
“你不記得戊戌那年,為了裁通政司、光祿寺、鴻臚寺等等衙門,鬧出軒然大波?那些衙門的官兒,如今都認為你有意要敲掉他們的飯碗,羣情憤慨,怕要出事。”
“這話我就不懂了!如果不是這麼實事求是來編纂官制,我們來幹什麼?”一句話將那桐堵得好半晌開不得口。
“哼!”袁世凱微微冷笑“反正惡人是做定了,索做個徹底,只怕都察院也要裁。”
“這,庭,”那桐神
越顯惶惑“你可得三思而行!你説吏、禮兩部名實不副,很有些正途出身的老輩在罵你,怎麼還可以得罪言路。”
“我是按照憲政常規行事。三權分立,監察是議院之權,何須單獨設立都察院。只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得罪言路我不怕!”這幾句話傳了出去,對袁世凱不滿的輿情,如火上澆油,越發熾烈。而住在朗潤園中,對外面情形,多少有些隔膜,只是敢作敢為而已,在發知單召集下次的會議,註明議題是研究都察院當裁與否。
會議那天,載澤未到,託病的也很多。
與會的人則在聽了袁世凱的意見之後,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就在這難堪的沉默中,陸潤庠掏出一封信來,慢條斯理地説道:“我剛接到壽州相國的一封信,念來請大家聽聽。”
“壽州相國”是指孫家鼐,他的信很短。警句是:“台諫為朝廷耳目,自非神巨憝,孰敢議裁?”一聽這兩句話,袁世凱如兜頭捱了一悶
,神
大變,不但開不得口,頭都抬不起來了。
“壽州相國”是咸豐九年的狀元,距離作為中國一千三百年科舉結局的光緒甲辰正科,已有二十科之久。
在士林中,真正是十三科之前的“老前輩”自李鴻藻、翁同龢下世以後,隱然冠冕羣倫,為清議的領袖。
經他這一罵袁世凱為“神巨憝”等於登高一呼。言路上本就因為袁世凱膽敢擅議裁都察院,將他恨之切骨,此刻有“壽州相國”的號召,自然下手痛擊了。
大概自和珅、穆彰阿敗事以來,從未有這麼多“白簡”指向一個人,幾乎是眾口一詞,説袁世凱議裁台諫,志在削朝廷的耳目,居心叵測,殆不可問。措詞烈的,甚至指他“謀為不軌”袁世凱到底覺得言路可畏了,但還力持鎮靜,在朗潤園中,不動聲
。
張一麟少年新進,不免害怕,便悄悄地向袁世凱提出忠告,應該速謀補救之計。
因為外面的言甚盛,説京城裏怕會
出變故,釀成暴亂。膽子小的人鑑於辛酉之禍,甚至帶了川資在身,為的是一看情況不好,連家都可不回,徑自出城避亂。
到了晚上,唐紹儀微服相訪,勸袁世凱趕快出京。
可是,他是奉旨進京的,不奉旨又何能出京?
正在相顧束手之際,軍機處派了人來通知:第二天一早,慈禧太后在頤和園召見。
“袁世凱,你鬧得太離譜了!”慈禧太后從御案上抓起一束白摺子,揚一揚説:“你看見沒有,參你人這麼多!”
“臣死罪!不過,言路上…。”
“不要再辯了!”慈禧太后厲聲説道:“趕快回任!參你的人太多,我亦沒法保全你了!”
“是!臣遵懿旨!”袁世凱“冬、冬”地碰了幾個響頭。
這個釘子碰得不輕!袁世凱形容慘淡地回到了朗潤園,都有些怕見人了。館中有那得到風聲的,免不了私下議論,一傳兩,兩傳四,都知道袁宮保栽了大跟頭。孫、楊兩提調,原以為袁世凱必會立即找他們去商議,誰知竟無動靜,孫寶琦還能忍得住,楊士琦卻認為不能聽其自然。
“慕韓,”他説:“總得找項城去問一問吧?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