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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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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説衞莊公蒯瞶因府藏寶貨俱被出公輒取去,謀於渾良夫,良夫曰:“太子疾與亡君,皆君之子,君何不以擇嗣召之,亡君若歸,器可得也。"有小豎聞其語,私告於太子疾,疾使壯士數人,載豭從己,乘間劫莊公,使歃血立誓,勿召亡君,且必殺渾良夫。莊公曰:”勿召輒易耳,業與良夫有盟在前,免其三死,奈何?"太子疾曰:“請俟四罪,然後殺之!”莊公許諾。

未幾,莊公新造虎幕,召諸大夫落成。渾良夫紫衣狐裘而至,袒裘不釋劍而食。太子疾使力士牽良夫以退,良夫曰:“臣何罪?"太子疾數之曰:”臣見君有常服,侍食必釋劍。爾紫衣,一罪也;狐裘,二罪也;不釋劍,三罪也。"良夫呼曰:“有盟免三死。”疾曰:“亡君以子拒父,大逆不孝,汝召之,非四罪乎?"良夫不能答,俯首受刑。

,莊公夢厲鬼被髮北面而噪曰:“餘為渾良夫,叫天無辜!”莊公覺,使卜大夫胥彌赦佔之,曰:“不害也。"既辭出,謂人曰:”冤鬼為厲,身死國危,兆已見矣。"遂逃奔宋。

蒯瞶立二年,晉怒其不朝,上卿趙鞅帥師伐衞,衞人逐莊公,莊公奔戎國,戎人殺之,並殺太子疾,國人立公子般師。齊陳恆帥師救衞,執般師立公子起。衞大夫石圃逐起,復出公輒為君。輒既復國,逐石圃,諸大夫不睦於輒,逐輒奔越。國人立公子默,是為悼公。自是衞臣服於晉,國益微弱,依趙氏,此段話擱過不提。

再説白公勝自歸楚國,每念鄭人殺父之仇,思以報之。只為伍子胥是白公勝的恩人,子胥前已赦鄭,況鄭服事昭王,不敢失禮,故勝含忍不言。及昭王已薨,令尹子西、司馬子期奉越女之子章即位,是為惠王。白公勝自以故太子之後,冀子西召己,同秉楚政。子西竟不召,又不加祿,心懷怏怏。

及聞子胥已死,曰:“報鄭此其時矣!”使人請於子西曰:“鄭人肆毒於先太子,令尹所知也。父仇不報,無以為人,令尹倘哀先太子之無辜,發一旅以聲鄭罪,勝願為前驅,死無所恨。"子西辭曰:”新王方立,楚國未定,子姑待我。"白公勝乃託言備吳,使心腹家臣石乞築城練兵,盛為戰具。復請於子西,願以私卒為先鋒伐鄭,子西許之。

尚未出師,晉趙鞅以兵伐鄭,鄭請救於楚,子西帥師救鄭,晉兵乃退。子西與鄭定盟班師,白公怒曰:“不伐鄭而救鄭,令尹欺我甚矣,當先殺令尹,然後伐鄭。"召其宗人白善於澧陽,善曰:”從子而亂其國,則不忠於君;背子而發其私,則不仁於族。"遂棄祿,築圃灌園終其身,楚人因名其圃曰“白善將軍藥圃"。白公聞白善不來,怒曰:”我無白善,遂不能殺令尹耶?

“即召石乞議曰:”令尹與司馬各用五百人,足以當之否?

“石乞曰:”未足也,市南有勇士熊宜僚者,若得此人,可當五百人之用。"白公乃同石乞造於市南,見熊宜僚,宜僚大驚曰:“王孫貴人,奈何屈身至此?"白公曰:”某有事,與子謀之。"遂告以殺子西之事,宜僚搖首曰:“令尹有功於國而無仇於僚,僚不敢奉命,"白公怒,拔劍指其喉曰:”不從,先殺汝,"宜僚面不改,從容對曰:“殺一宜僚,如去螻蟻,何以怒為?"白公乃投劍於地,嘆曰:”子真勇士,吾聊試子耳,"即以車載回,禮為上賓,飲食必共,出入必俱,宜僚其恩,遂以身許白公。

及吳王夫差會黃池時,楚國畏吳之強,戒飭邊人,使修儆備,白公勝託言吳兵將謀襲楚,乃反以兵襲吳邊境,頗有所掠,遂張大其功,只説:“大敗吳師,得其鎧仗兵器若干,親至楚庭獻捷,以張國威。"子西不知其計,許之。白公悉出自己甲兵,裝作滷獲百餘乘,親率壯士千人,押解入朝獻功。

惠王登殿受捷,子西、子期侍立於旁,白公勝參見已畢,惠王見階下立著兩籌好漢,全身披掛,問:“是何人?"勝答曰:”此乃臣部下將士石乞、熊宜僚,伐吳有功者。"遂以手招二人。二人舉步,方升階,子期喝曰:“吾王御殿,邊臣只許在下叩頭,不得升階!"石乞、熊宜僚那肯聽從,大踏步登階,子期使侍衞阻之,熊宜僚用手一拉,侍衞東倒西歪,二人徑入殿中,石乞拔劍來砍子西,熊宜僚拔劍來砍子期。白公大喝,"眾人何不齊上,"壯士千人,齊執兵器,蜂擁而登,白公綁住惠王,不許轉動,石乞生縛子西,百官皆驚散。

子期素有勇力,遂拔殿戟,與宜僚戰,宜僚棄劍,前奪子期之戟,子期拾劍,以劈宜僚,中其左肩,宜僚亦刺中子期之腹,二人兀自相持不捨,攪做一團,死於殿庭。子西謂勝曰:“汝餬口吳邦,我念骨之親,召汝還國,封為公爵,何負於汝而反耶?"勝曰:”鄭殺吾父,汝與鄭講和,汝即鄭也,吾為父報仇,豈顧私恩哉?"子西嘆曰:“悔不聽沈諸梁之言也,"白公勝手劍斬子西之頭,陳其屍於朝。

石乞曰:“不弒王,事終不濟。"勝曰:”孺子者何罪?廢之可也。"乃拘惠王於高府,立王子啓為王,啓固辭,遂殺之。石乞又勸勝自立,勝曰:“縣公尚眾,當悉召之,"乃屯兵於太廟。

大夫管修率家甲往攻白公,戰三,修眾敗被殺;圉公陽乘間使人掘高府之牆為小,夜潛入,負惠王以出,匿於昭夫人之宮。

葉公沈諸梁聞變,悉起葉眾,星夜至楚。

及郊,百姓遮道之,見葉公未曾甲冑,訝曰:“公胡不胄?國人望公之來,如赤子之望父母,萬一盜賊之矢,傷害於公,民何望焉?"葉公乃披掛戴胄而進。將近都城,又遇一羣百姓,前來接,見葉公戴胄,又訝曰:”公胡胄,國人望公之來,如凶年之望穀米,若得見公之面,猶死而得生也,雖老稚,誰不為公致死力者?奈何掩蔽其面,使人懷疑,無所用力乎?

“葉公乃解胄而進。

葉公知民心附己,乃建大旆於車,箴尹固因白公之召,率私屬入城,既見大旗上“葉”字,遂從葉公守城。兵民望見葉公來到,大開城門,以納其眾。葉公率國人攻白公勝於太廟,石乞兵敗,扶勝登車,逃往龍山,適他國。

未定,葉公引兵追至,勝自縊而死,石乞埋屍于山後,葉公兵至,生擒石乞,問:“白公何在?"對曰:”已自盡矣!"又問:“屍在何處?"石乞堅不肯言,葉公命取鼎鑊,揚火沸湯,置於乞前,謂曰:”再不言,當烹汝!"石乞自解其衣,笑曰:“事成貴為上卿,事不成則就烹,此乃理之當然也,吾豈肯賣死骨以自免乎?”遂跳入鑊中,須臾糜爛,勝屍竟不知所在。

石乞雖所從不正,亦好漢也。

葉公惠王復位。

時陳國乘楚亂,以兵侵楚,葉公請於惠王,帥師伐陳,滅之。以子西之子寧嗣為令尹,子期之子寬嗣為司馬,自己告老歸葉,自此楚國危而復安,此周敬王四十二年事也。

是年,越王勾踐探聽得吳王自越兵退後,荒於酒,不理朝政,況連歲凶荒,民心愁怨,乃復悉起境內士卒,大舉伐吳。

方出郊,於路上見一大蛙,目睜腹漲似有怒氣,勾踐肅然,憑軾而起,左右問曰:“君何敬?"勾踐曰:”吾見怒蛙如鬥之士,是以敬之。"軍中皆曰:“吾王敬及怒蛙,吾等受數年教訓,豈反不如蛙乎?”於是相勸勉,以必死為志。

國人各送其子弟於郊境之上,皆泣涕訣別相語曰:“此行不滅吳,不復相見!"勾踐復詔于軍曰:”父子俱在軍中者,父歸;兄弟俱在軍中者,兄歸;有父母無昆弟者,歸養;有疾病不能勝兵者,以告,給醫藥糜粥。"軍中越王愛才之德,歡聲如雷。

行及江口,斬有罪者以申軍法,軍心肅然。

吳王夫差聞越兵再至,亦悉起士卒,敵於江上。越兵屯於江南,吳兵屯於江北。

越王將大軍分為左右二陣,范蠡率右軍,文種率左軍,君子之卒六千人,從越王為中陣。明,將戰於江中,乃於黃昏左側,令左軍銜枚,溯江而上五里,以待吳兵,戒以夜半鳴鼓而進;復令右軍銜枚,逾江十里,只等左軍接戰,右軍上前夾攻,各用大鼓,務使鼓聲震聞遠近。

吳兵至夜半,忽聞鼓聲震天,知是越軍來襲,倉皇舉火,尚未看得明白,遠遠的鼓聲又起,兩軍相應,合圍攏來,夫差大驚,急傳令分軍戰,不期越王潛引私卒六千,金鼓不鳴,於黑暗中徑衝吳中軍。此時天尚未明,但覺前後左右中央盡是越軍,吳兵不能抵當,大敗而走。

勾踐率三軍緊緊追之,及於笠澤,復戰,吳師又敗,一連三戰三北,名將王子姑曹、胥門巢等俱死,夫差連夜遁回,閉門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