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矛盾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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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的第八天,凌宣熙從主治醫生那裏聽到一個相對較好的消息,在許久的勉強微笑中,她終於受到那麼一丁點兒來自內心的滿足,嘴角慢慢地向兩邊擴散開來。
主治醫生告訴她,經過一週多與美國那邊專家的配合,他們研製出了一種新的外用藥劑,每隔三個小時滴一次,藥水入眼時可能會有些刺痛,不過只有大概三十秒鐘左右。
如醫生所説一般,每次滴入時都是針扎一般的疼痛,眼角滑落的究竟是藥水還是疼出來的淚水她分不清,幸而確實也只有三十秒左右的疼痛,還能忍受。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她雖然才用過兩次這個新的眼藥水,卻覺得離重見光明那天已經不遠了。
將手貼在窗户上,這是第八天,她沒有見着升月落,沒有看到農場勞作的農民和他們悉心照顧的牛羊,也不知道樹葉黃了沒有,秋是不是更深了幾分。這是距離訂婚儀式的倒數第十二天,宅子在凌宣熙的到來後,又
來了一位新的朋友。
那是一個很瘦弱的姑娘,當她從車內走下來的時候,等候在門外的工作人員看到的是一具毫無的身軀,正好一陣風吹過,裙襬被風吹起,她輕輕地按着,身子似乎也微微地晃動。工作人員在那一瞬有點擔心,只覺得眼前的女子會隨着這陣風一起消失一般,很不真實的
覺。
凌宣熙不知道門外發生的這些,她此刻正在房裏拉柔韌,許久沒有運動讓身子變得不太靈活,她坐在瑜伽毯上,練習記憶裏的暖身動作。忽然傳來的開門聲她並沒有介意,只是門打開後許久聽不見聲響,難免有些讓人奇怪。停下動作,她看向門的方向,不確定地問道:“doris,是你嗎?”沒有回答,片刻的沉默,空氣中飄蕩的是十分微弱的呼
聲。她有些緊張,臉
不變地將右手移到身後,身子微微下仰。沙發下面的細縫裏是那把子彈全滿的女式半自動手槍,bruis沒有因為她那晚的舉動而把槍沒收。手指觸上槍柄,微微地一個轉彎,她沉聲問道:“是誰?”
“是我。”來人的聲音有些虛弱,大概是怕凌宣熙沒有聽到,又補充了一句,“小熙,是我。”如果説剛才只是懷疑,那麼在這一聲小熙之後,凌宣熙便確定來人是誰,她驚訝得不得了,口而出道:“宣葉?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可以進來嗎?”似乎只是想告訴她這件事,話音未落門就被關了起來,然後是越走越近的腳步聲,很慢,很輕,“我三個月前轉院到的巴黎,這段時間一直在接受治療。”三個月前?凌宣熙一驚,bruis在把她帶來的差不多時間裏居然將宣葉也帶到巴黎,她大概知道他的用意,但因為與宣葉不悉,不適合表現出太多的情緒。想了想,她收起心緒,笑着轉移話題,“你的身體好點了嗎?離開醫院到這裏來會不會影響病情?”
“沒關係,出門之前問過醫生的意見,他也贊成我出來走動走動。”宣葉説話的速度很慢,語氣很温柔,凌宣熙忽然想起了與她有着同樣聲線的那個婦女,“你母親呢?”似是因為想念,宣葉有一瞬的低落,隨即回道:“她在國內。”不再過問,凌宣熙狀似無意間開口,“你和bruis是怎麼認識的?”
“你是説蔣先生嗎?”她努力地想了想,“我只記得自己有一段時間病情很不穩定,神狀態也不好,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恍惚間聽到母親對父親説虧欠醫院的債務就要到期了,不知如何是好。再次醒來,詢問母親時,她告訴我已有人替我們還掉所有的錢,那個人還願意給我免費提供更好的治療。”宣葉看向凌宣熙,目光中
出難以掩飾的羨慕,她的語氣柔下幾分,“蔣先生是好人,我只見過他一次,但知道他叮囑醫生給我最好的治療,也會時不時地關心我的情況。”微微一猶豫,她有些不好意思,“這次也是在與先生的通話中,他告訴我你眼睛受傷的事情。”宣葉説得認真,凌宣熙卻聽得有些恍惚。她記得葉茹曾經説過,宣葉是一個很懂事很內向的女孩兒,話很少,見到生人會害羞。可今天她一次就聽到這麼多話,而且從言語中並不難看出來這個女孩兒崇拜bruis的心思。凌宣熙蹙起眉頭,她忽然懷疑自己心中的猜想是真是假,bruis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對人對事都是如此。
想得太過入神,一時忘記宣葉還在説話,等她恢復意識的時候,屋內已經重新安靜下來。不知道説什麼緩解此刻略顯尷尬的氣氛,宣葉就像是一個定時鬧鐘一樣,到某個點就提醒一次,她曾失去而又渴望的東西此刻正被另一個人所擁有,而那個人擁有一副柔弱善良的外表,藉以關心的名義向她宣誓着自己的幸福。
心裏是一陣又一陣得不舒服,可眼前之人卻也實在無錯。看吧,凌宣熙,越是簡單的人,就越能輕而易舉地戳中你心裏的痛苦和渴望。她微低下頭,眼裏一陣氤氲。
“小熙,我得回去了,醫生説不能出來太久。”宣葉的語氣中帶着一些捨不得。
“有人會來接你嗎,要不要我給司機打電話?”
“不用了,蔣先生有安排司機給我。”
“好的,那我就不送你了,注意休息,再見。”凌宣熙站起身,向前跨出兩步,笑着和她道別。
腳步聲漸遠,門軸剛轉動,那頭又傳來一句,“小熙,我下次還能再來看你嗎?”凌宣熙一愣,又立馬恢復到原有的表情,她朝門的方向點了點頭,“隨時歡。”本以為宣葉不過是説一句客套話,誰知她真的每隔三天就到宅子裏來一趟,每次大概逗留一個小時左右,講一些瑣碎的事情。
這天,等宣葉離開後,凌宣熙就待在房內等bruis的回來,明天就是他們訂婚的子,他最近都在籌備各種事宜,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不然就是深更半夜。她知道他今天一定會很早回來,她有話要當面問他。
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着手上的書本,雖然看不見,她卻習慣在煩躁的時候保持這個狀態,坐在臨窗的沙發上,耳朵貼着玻璃,聽外面的聲響,然後從書本的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再從最後一頁慢慢地往前翻。能觸摸受的東西太少,就像此刻自己對doris有着所謂的信任,卻也是極其短暫的。她覺得自己成了生活中的弱小者,永遠無法預計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正如她無法知曉下一個眼前,以及會出現在身邊的人。
輕輕的開門聲,幾步走動,她沒説話卻也停下翻動書頁的手。最近的安靜生活,已經能夠讓她從腳步聲中辨別出來人是誰。
bruis的聲音如她預料一般從不遠處傳來,輕輕地關門,他走到她面前,“聽doris説,你在等我。”
“是的。”合上書本,放到一邊,她正了正身子,“明天你準備怎麼辦?我這樣,出席訂婚儀式恐怕不是很方便吧。”他移開她面前的椅子,兀自倒了杯水,“一個過場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我已經安排妥當。”沒有細問,她知道他會把事情安排地一絲不苟。她忽然想起自己再沒見過前段時間到宅子裏調查偷運人蛇的警官,便問道:“警方那邊怎麼説?”
“他們不會再來找你。”他似乎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看着她的眼睛問:“今天覺怎麼樣了?”
“好像偶爾能見到朦朦朧朧的東西,好像又什麼都看不見,我有點分不清。”她難免有些欣喜過後的失落。
“我讓他們再分析得仔細一些。”這個男人,他從來都是毫無掩飾地對自己加以關懷,可同時又在背後做着許多牽制她的事情。終是嘆氣,凌宣熙的心裏五味雜陳,她微微抬頭,面向着他,“為什麼把宣葉接到巴黎?你不會看不出來她對你的愛慕之意吧,要不是你的允許,她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地到這裏來。”你既然給出機會,卻又不來見她,這又是為何?
宣葉每次離開的時候,都顯得依依不捨,凌宣熙一開始還以為那是因為她在多年後終於見到自己才會有如此的反應,可是次數一多,便不讓人懷疑。直到後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兩人的對話,她才恍然。宣葉總是狀似無意地提到bruis,她知道,其實每一次的到來,這個女人想見的都不是自己。
“我對這裏比較悉,能夠給她安排最好的治療。至於愛慕之心…”他略微拖起長音,嘴裏有些笑意,“我管不了那麼多。”被他的話拉回思緒,凌宣熙卻不再説話,她相信bruis已經把自己和宣葉一家之間的糾葛調查得清清楚楚,也清楚自己心中的不忍。他怎麼能夠這麼瞭解她呢,他細心安排的一切讓她無可挑剔,她不想傷害他,可是終究逃不過抱歉二字,在愛情的世界裏,沒有不自私的人。
似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她的臉上重新出了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微微笑着,
角偏向右側,看不見的眼睛似乎也開始充滿光亮。她注視着他的方向,就如同真的看得見一樣,“bruis,我們都清楚彼此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不否認你把宣葉帶到巴黎有部分原因是為了讓她有更好的治療,但多數還是因為你知道我會對她不忍心,所以即便出現像上次一樣的意外,你也能夠有把握把我留下來。”大概太久沒有見過如此神采奕奕的凌宣熙,bruis有一瞬間地愣神。曾幾何時,她也像現在一般,對自己説話毫無掩飾;曾幾何時,她的臉上總是有這麼
引人的笑容。那笑容底下彷彿藏着萬千般巨大的正能量,可以撫
深埋在心底的所有傷疤。
她的聲音温柔而又動聽,睫映在眼睛裏像長了水草的湖泊一樣。頭髮束在腦後,隨着她的説話輕輕地左右晃動。輪廓在黃
的燈光中柔了下來,瘦得讓人心疼卻出奇地更加好看幾分。可她偏偏對他的付出視而不見,她不愛他,這真是全世界最令人頭痛而又糟糕的事情,可更糟糕的是,他竟發現自己更愛她了。
想着想着,bruis便笑了起來,他的身子微微向前,伸手撥起一縷她額上的碎髮,低低地回答,“是啊,宣葉是我能夠留下你的籌碼。”如沐
風一般的聲響,卻聽得凌宣熙心驚,不過誰的臉上又沒有面具呢。她莞爾一笑,推開他停留在耳際邊的手,“我雖然對宣葉的病
到同情,可你就能如此確定當我和她產生矛盾的時候,我會選擇自己而不是她麼?”
“我不能。”bruis站起來,眼神落在昨天讓人送來的禮服上,“所以我不會讓意外再次發生。”
“你真的,無論怎樣都不會放我離開?”話比想象中要難口,她的內心十分糾結極,可還是想試一試。也不等他回答,她便接着説道:“可我,是無論怎樣都要離開的。”他心中的怒意升了起來,大步走到凌宣熙面前,抬起她的頭咬牙説:“cynthie,你不要
我。”不要
我放棄自己最後的冷靜,放下對你的尊重和敬愛,強行折斷你的翅膀。
微微一皺眉,又馬上鬆開,凌宣熙毫不退縮地看向他,笑着反問,“bruis,你認識我這幾年,可曾見我被誰過?大不了就是提前埋入黃土而已,我不曾畏懼過。”
“你!”bruis被氣得説不出話,他就是因為知道凌宣熙的子倔,才沒有強硬着出手。她的特點是心軟,缺點卻也是心軟,本以為自己如此用心地安排諸多事宜會讓她或多或少地接受自己,沒想到卻還是換來這樣的結果。他狠狠地甩開她,終是不發一語,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