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解惑揭謎濁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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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角隅處那座石牢,是幢矮小卻極為堅固的建築物,從外表看去單調而灰沉,四四方方的那麼一間,人沒往裏進,業已覺得侷促氣悶了。
十名受命聽候差遣的莊丁,早已一排五個分列在石牢的鐵門之外,但是,宮笠並沒有麻煩他們,打了個招呼之後,只他與凌濮兩人走了進去。
在屋頂一盞用細銅鏈懸吊着的鐵缽油燈暈黯泛黃的光芒照映裏,十幾樣各形各式的刑具已經排置牆角邊,宮笠淡淡的掃了一眼,目光便投注在萎縮於對面壁下的五名俘虜身上。
這五位昔為座上客,今成階下囚的俘虜,如今被囚着的姿態卻是十分狼狽同古怪的,他們的五雙手便嵌鎖在兩截木板事先挖好的凹
裏,下面也是一條相同長度與厚度的兩截木板,而他們的五雙腳也就一樣被鎖釦在木板中間的凹
裏,那在兩塊板子
合處挖好的腕
及踝
,都做得很吻合,很貼切,剛剛是一個手腕與腳踝的
細,也就是説,兩截木板一合起來,把人的手腳鎖釦進去,就不可能再
出來了。
木板兩頭,是各由一大把巨號的鐵鎖釦牢,這兩把鐵鎖,便將兩塊合的木板扣死,這是枷鎖,特製的龐大枷鎖。
被扣在這兩條奇異枷鎖與腳鐐中的俘虜,只能坐而不能躺,任何的動作也須相互一致,他們的手臂,及腿雙多半是伸直,待縮曲,五人中有任何一個不合作便無法如願,很痛苦,也很受罪。
宮笠不由得想到“玉鼎山莊”硬功夫是沒有,但折磨人的法子倒還不少,這樣的方式來囚俘虜,不僅有效,而且別具巧思…
五位正在受罪的仁兄,一見宮笠與凌濮進來,俱不由心裏發,背脊上直透冷汗,他們沒人吭聲,可是,五張委頓又憔悴的髒臉上,業已浮現了難以掩隱的惶驚之
!
走到他們面前,宮笠低沉的道:“想不到會落得這等景況吧?尤其在‘玉鼎山莊’這地方栽了跟頭?”五個人誰也沒答腔,五張臉孔上的表情卻各有不同。
宮笠微微一笑,道:“我曾經説過,有一些問題要問你們,也就是説,我要知道某一些事情,我很摯誠的希望各位能與我合作,那麼,我們彼此間就會都很愉快,反之,恐怕各位所受的痛苦,就不足是眼前這一點點了。”潘光祖灰土着一張面孔,喉管裏似是卡着一口痰,呼嚕呼嚕直響:“成者為王,敗是寇…今天我們吃了癟,只怨自己學藝不,沒啥可説的,但你也不要擺你的威風,不出多久,你們也就笑不動了…”宮笠道:“你是説,當你們‘金牛頭府’得到消息大舉而來的那時?”哼了哼,潘光祖強硬的道:“就是那時,而且還會出乎你意料的快!”笑笑,宮笠道:“你以為,你,或者你們其中的任何一位,能活到那個時刻麼?如果你們不説實話,或是我不打算叫你們活下去?”窒噎了一下,潘光祖掙扎着道:“屠殺手無寸鐵,失去反抗力的俘虜,可算不上是英雄作風,這是既卑鄙,又齷齪的無恥手段…”雷雄也凸着一雙眼珠子叫喊:“你捆着我們當豬宰,也叫是能耐!”低叱一聲,凌濮兇狠的道:“姓雷的,你再哈喝,老子搗碎你一口狗牙,叫你含血
下肚去!”擺擺手,宮笠平靜的道:“我們不必爭執,更不須叫罵,我只是告訴你們實情,如果你們同我合作,告訴我想知道的一些事,你們會活着出去,否則,五位中要有任何一位帶着口氣走出這裏,我便跪下來束戮就戮!”潘光祖吃力的道:“你的話可不要説得太滿——”宮笠淡淡的道:“我説了,我便做得到,相信各位心中也該明白我做得到,你們綁着,我可以任意宰割,而你們就算一個個恢復了平時的功能,我也有絕對把握將你們廢掉——無論列位是單個來或是一起上!”喉嚨裏咕嚕了幾聲,潘光祖卻不再頂駁了,因為,事實上他也無從頂駁,就是眼前這個人,便在四天之前獨力把他們打了個人仰馬翻,滿地劃拉草,人家並不是只掛在嘴皮上説説而已的!
宮笠低着頭注視他們,温和的道:“怎麼樣?各位有什麼打算?”一咬牙,雷雄抗聲道:“你當我們是什麼人!把我們看成哪一種下三的小角
?我們也都是翻江倒海,水裏火裏熬出來的,道上一提,大小也算是有點頭臉,好歹也擺得出家號,如今時運不濟,淪為國俘,卻也不受你的威脅恐嚇!”冷笑一聲,凌濮往前湊了湊:“孃的,越説,你倒越狠起來了?好,老於就稱量你,看你是不是真像你嘴皮上的這等硬扎法!”雷雄驚吼:“你,你膽敢妄動私刑?”凌消嘿嘿獰笑:“妄動私刑?老子還要剝你的狗皮,
你的驢筋,姓雷的,你去告吧,到閻王殿上去喊冤吧,看看老子下起手來會不會軟活點?”宮笠和和氣氣的道:“不到必要,我們也並不願使用任何
烈的方法迫使各位吐實,這總不是樁暢心的事,但是,如果各位太不合作,我們
不得已,就也考慮不到那麼多了,因此,請各位再三斟酌,你們是要在受盡折磨之後回答我的問題呢,抑是就在眼前這種和和諧諧氣氛裏不傷
情的答覆我們?”潘光祖硬着頭皮道:“你體要看錯了我們,我們任是哪一個也不肯,我們身子是
做的,可是我們的骨氣卻堅硬如鐵,我們不會向你低頭…”宮笠笑道:“當真!”臉上的肌
扭動了一下,潘光祖嘴硬心虛:“這…這還會是假的?”宮笠安詳的道:“我不得不提醒你,潘光祖,我的手法是既狠毒又酷厲的,狠毒得令一個人的忍受力無以負荷,酷厲得叫任何一條好漢也承擔不起,就以你來説吧,也是一樣難以支撐。”頓了頓,他又道:“所以,與其屆時吃盡苦頭的説話,何不如現在就
快回答我的問題?”樹是皮,人是臉,潘光祖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拉得下這張臉來?他苦澀的
了口唾沫,背脊泛着涼氣,口裏卻火辣辣的充好漢:“你,你不要做夢,任是千刀萬剮,也休想
我吐
出一個字,不論你問的是什麼我都不會告訴你!”宮笠笑道:“我要問的,只是極其簡單的幾句話,而且,你也一定知道內情,曉得如何來答覆,現在,怎麼樣,願不願意聽聽題目?”猛一搖頭,潘光祖道:“我不要聽,我也不會有任何答覆,一字一句也沒有!”宮笠的神
仍舊是温和的,悠閒的,他道:“那麼,我就先告過罪,要對不住列位了,潘光祖,在這些人當中,你是首腦,也是楷模——讓我們從你這裏開始。”呆了呆,潘光祖急道:“開始什麼?”宮笠緩緩的道:“請你嘗試一下,在那種情況之下,使人會不由自主的將不想説,不願説的話一五一十,規規矩矩的説將出來。”身子抖動着,潘光祖恐懼的道:“你…你們居然真敢這樣加害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俘虜?!”點點頭,宮笠道:“我們敢,我們但敢動刑,更敢宰殺,為了更進一步的使各位瞭解我們的決心,現在我們就開始做給各位看。’”潘光祖面無人
,身體也在不住的痙攣,他嘴巴硬,是為了他的身份,他的臉面,他在江湖道上闖下來的名氣,也更為了
後的立足問題。而他內心裏卻是驚慄的,驚恐的,畏怯的,同時,他自己知道他體力很虛弱,兩次受到的痛苦累集起來,至今還沒有一口氣的
息機會,如果再遭酷刑折磨,他實在不敢想像是否還能支撐下去…
舉凡人,沒有不怕痛楚、不畏死亡的,唯一的分別,只是有的人橫得下心,咬得緊牙,有的人卻無法承受那實質與無形的脅迫,往往開始就在崩潰或者半途而廢,但如説這人壓就不在乎,那是假話。
當然,人的這個弱點,宮笠很明白,他也是人,他也有和任何人一樣的顧慮及思想,所以,他不相信潘光祖能硬到底。
他打算先拿潘光祖試手。
有句成語説:“殺雞做猴”又説“擒賊擒王”道理很簡單,卻很實用,如今,宮笠便要這麼做,在五名俘虜中,潘光祖是個頭子!
微微昂起臉來,他朝一邊的凌濮丟了個眼。
於是,凌濮慢慢走上前去,很慢很慢的近他的獵物——潘光祖,凌濮的慢動作,是要加強那種威赫的氣氛,凝重的壓制過程,他很瞭解受宰割者在這樣的情勢下會是怎麼樣的心理與
受。
他猙獰的咧嘴笑着,展出森森白牙,雙目的光芒兇狂而熾熱,鼻孔翕動,滿臉的油光映合着五官的暴戾形象,他的整個姿態,就恍若一頭狼,一頭飢餓的,貪婪的,充滿原始血腥獸
的狼!
潘光祖無法控制住自己身體的簌簌抖索,無法控制心臟子的劇烈跳撞,更無法控制臉上驚恐的表情——一個人,真要害了怕,是很難裝出那種夷然不懼的瀟灑神的,所以説,從容就義難。
冷汗漿似的自孔中滲出,黏黏的,膩膩的,潘光祖悚然大瞪着兩眼,呼
濁,背脊泛寒,小腹處時緊時鬆,有一股子幾乎忍耐不住的氣急…
宮笠輕輕的開口道:“潘光祖,你現在同意合作,還來得及。”面頰的肌顫動,潘光祖汗油油的臉孔僵硬的扭曲,他的喉結上下移位,嘴巴連連張合,但是,卻沒有出聲。
嘆了口氣,宮笠道:“你還不肯答應?”凌濮的雙眼兇光暴,左手忽然抬起!
嘴巴一咧一扁,潘光祖嚇得猛然縮頭,同時發出一種嗥號似才怪異叫聲,那等情景,委實夠瞧!
可是,凌濮抬起的左手只是停在空中,並沒有任何動作,他唯一所做的事,僅僅將他的左手抬到如今停頓的那個位置而已!
官金柔和的道:“別慌,潘光祖,還沒有沾到你哪!”立時醒悟過來的潘光祖,不羞窘
迫。難堪得無地自容,他的面孔赤紅泛紫,宛似漲成了一付豬肝,滿口牙咬得咯咯的響,兩隻眼珠子就像噴火似的怒瞪着高舉左手的凌消!
宮笠平靜的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潘光祖,怎麼樣?”潘光祖的回答,只是重重吐了一口唾沫!
於是,那口唾沫噴出他的嘴,一口血水也跟着朝外噴——凌濮高舉的左手快得難以言喻的摑向了他的面頰,這一擊之力,把潘光祖的整個腦袋打得往一邊偏揚,而尚不及回覆原來位置,凌[濮耳光又正反揮摑,連串的清脆擊
聲中,眨眼間潘光祖已吃了二十記大嘴巴子!
唾,血水,含着細碎的
沫子斷裂的牙屑,隨着潘光祖前俯後仰,左歪右斜的腦袋往四邊噴灑,二十記耳光開始在突兀,又結束於一剎!
凌濮緩慢的道:“姓潘的,這是先請你喝一頓‘糊湯’,接着上的是瓜果子盤,然後,整席大菜便一道一道往上端,你仔細咀嚼,逐件享用,如果終了席還撐不死你,你就可以邁開八字步揚長離去!”潘光祖不但在“金牛頭府”是第三把
椅的人物,江湖上也稱得起威風八面,平素高高在上養尊處優慣了,幾曾吃過這樣的苦頭,受過此般的窩囊?這時,他只覺耳朵嗡嗡嗚叫,雙眼在暈黑中偏又見金星冒
,一顆腦袋痛漲
裂,左右面頰僵麻火辣,張張嘴是滿口的腥鹹,連舌頭都
腫到似乎不聽使喚了!
與潘光祖鑽扣在一起的另外四個人,俱皆面青白,神
惶驚,除了雷雄還在怒目相視,其他三位,業已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透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