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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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下多少了？”他大吼着追問，向她索取答案。

不知是何原因，平紅口開始泛起一陣噁心嘔的覺，她將之歸咎於他的搖晃，任誰在此種情況下都會有這種覺。

“別搖了，我不舒服。”她已經支持不住，只好頻頻求饒。

一聽到她的抱怨，申叔華的背脊竄上一陣涼意，他不願他的臆測會成為事實。

“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他緊張兮兮地觀察她的臉，從中求得安心。

但是她的臉刷的一下轉白，還帶着濃濃的青，是突發重症之兆。

小口幾次開合卻都發不出聲音，平紅也緊張起來。她能聽到他追問的問題，卻已無回答的能力，這是為什麼？她不住地自問。更重要的是她到底是怎麼了？

腹中的翻攪的範圍已經擴大至喉頭，噁心來勢洶洶，不再能壓制得住；她舉起虛軟無力的手掩住嘴，希望在失態之前到外頭去。要是真吐在他身上她寧可一頭撞死。

察覺到她的想法，申叔華一把抱起她快步跑出帳房，奔至河堤邊方才放下她；他將她攔抱住，上半身推向河面，他的行動已經説明了用意。

平紅想叫他離開，但是現在已不容許她再有無謂的矜持，她將腹中物一古腦兒的貢獻給河中魚兒，也因此害死了不少無辜的魚兒。

見她受此磨難，申叔華怒不可遏。敢在他面前傷害他心愛的人，那人是不要命了！他會成全那人的願望，當他逮到元兇時，絕不會輕易地放過對方，會讓元兇後悔在太歲頭上動土。

他以自己的名譽立誓。

***在眼未睜開之前，平紅對事情發生經過便已然憶起。她希望這種令人羞辱的事別再發生了，她寧可自己挖個墳把自己埋了，也不願再讓自己在人面前吐得一塌胡塗。

申家上下見她被申叔華抱回家來，無不歡欣鼓舞，當下便想燃放炮竹慶賀。但是明白事情的原委後，又是一陣忙亂，在她房中擠了一屋子的人。

若不是申叔華一聲怒吼鎮住了一干人，她的一縷幽魂怕要回老家報到去了。

情況若是允許，她真希望不用醒過來面對他，不只是因為欠他救命之恩，最重要的是他看見她難堪的表現，這比在工作上有所疏失要來得丟人。

她豎耳傾聽，但是除了窗外的蟲鳴之外沒別的聲音…不，還有一陣陌生的鼾聲十分規律的傳來。

緩緩且無聲地轉過頭，平紅睜開一眼找尋着聲音的源頭。

申叔華坐在一張椅子上睡着了，腳下墊了張凳子，頭往後仰，嘴巴張得大大地。平紅不知道自己現在看來如何，但是他看來絕對比她還要狼狽。

畢竟是他一手包辦她病榻旁的一切事務。當她嘔吐時替她捧着痰盂，當她吃藥時為她端着藥碗，高燒不退時替她擦澡，過汗後為她更衣，寸步不離地照顧着她；現在連打個盹也要守在她身邊，一隻手握着她的手，只消她一有動靜他便會驚醒過來。

他現在即使是在睡夢中，看起來比醒着時更像兇惡之徒；此時若是府衙巡捕現身，直指他為欽命要犯，也沒有人會信他是清白的。

想到這兒平紅不由得輕笑出聲，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堂堂申家三少爺，食衣住行樣樣不缺，沒道理會淪落到落草為寇的地步。

她這一笑並不比針落地要大聲，但是卻讓申叔華驚醒。

“你覺得怎樣？身子骨有沒有哪兒不對勁？”他還沒完全清醒，神智還在虛幻的夢境裏徘徊，但是口中卻忙不迭地詢問她的狀況。

“我是好多了，但是你看起來反而比我更像個病人。”平紅伸手撫過他稍顯憔悴的面容，語氣中帶着濃濃的不捨。

申叔華攫住她的小手，看着她的掌心上被刮出的些許紅紋，知道自己現在的德行絕稱不上是玉樹臨風。

“你再睡會兒，現在天還沒亮，能睡多少算多少，否則天一大白，這屋裏擠滿了人，你連合眼都沒機會。”他將她按回牀上，用棉被將她裹得緊實，即使自牀上跌了下來也不會痛。

“你不必守着我的，躺在牀上能再出什麼亂子？頂多就是踢踢被子這種小事罷了。”平紅不習慣他的緊迫盯人，雖然十分窩心，仍是不自覺地推拒。

“就連踢被子也不成。”申叔華擰着眉説道:“現在時序已經入了秋，夜裏風涼重，一個不注意得了風寒可就不妥。”説着他的眉蹙得更緊，幾乎糾成一團。瞅着被子瞧的樣子，好象覺得它太過單薄，不堪擔起為她禦寒的重任。

他的心思是如此易懂，令她完全瞭解。一計突上心頭，兩人不冷不熱地熬了這些時，一直苦無機會化解僵局，或許現在是她可利用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