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南海不定焉有一統華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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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君上決斷,酒飯不變!”蒙武高聲宣令了。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舉帳雷鳴般吼出了這句秦人老誓。
“楚風秦風四海風!食天下者,大秦猛士也!”嬴政慷慨大笑。
“軍宴就緒,秦王開宴——”大帳中安靜了下來。誰都明白,秦王方才的酒飯之辭是臨機生髮,雖實實在在地打在了將士們的心坎,然畢竟不是正題。無論是成例還是習俗,接下來的秦王的開宴說辭都是最要緊的,否則連千夫長也召來為甚?是故蒙武一宣佈秦王開宴,大帳近千人立即肅然。
嬴政在大案前站定,環視著帳中高聲道:“滅楚一戰底定南天,將士們辛勞備至,功勞殊偉!滅楚完勝,老秦人一統天下之偉業將成,列國人民熄滅刀兵之期盼將成!政為秦王,便以老秦人之名,以天下父老之名,謝我大秦三軍將士!”對著戰車下黑壓壓的將尉們,嬴政深深一躬。
“一統天下!秦王萬歲——”雷鳴之聲平息,嬴政雙手捧起了緻的白陶大碗,高聲道:“此次本王行程匆忙,未及攜帶老秦酒犒賞將士!然則,蘭陵酒也是天下名酒,自今
始,同樣也是秦酒!本王便以蘭陵秦酒,與上將軍,與將士們,同飲共賀!”舉帳肅然之中,嬴政轉身對著王翦深深一躬“老將軍率舉國六十萬大軍南下,平定大國且全我雄師,居功至偉。此酒殷殷如老將軍赤心,政敢以為先敬也。”王翦捧起了大陶碗慷慨道:“君上敬老臣,老臣亦當敬之。我王襟懷四海,運籌於廟堂之上,決勝於萬里之遙,此大秦之幸也,天下之幸也!臣等將士為國家馳驅,分內所為也!”王翦舉起大碗汩汩飲幹,碗底向嬴政一照,乾淨利落滴酒未落。嬴政大是欣
,一個好字出口,舉碗三幾口
幹了一大碗蘭陵酒,碗底一照也是滴酒不落。戰車下的將尉們便是鬨然一聲喝彩。蓋戰國之世,酒為珍物,敬酒之風習本意,乃為敬者獻出自家面前的酒呈給對方飲之,是以為敬也;並非後世之敬酒,大多為敬者先飲,實則將敬之本意訛轉為罰,亦將酒之珍稀訛轉為賤。然則,敬酒古風至今依然在中原地帶保留,即敬酒者後飲,甚或不飲。此乃後話。嬴政觀王翦飲酒所以大
欣
者,老人之飲若能一氣
幹,其底氣猶存也,體魄猶健也。譬如趙國老將廉頗,郭開同黨惡意誣其“一飯三遺矢(屎)”趙王聞之而嘆息廉頗老矣,緣故亦在此。
嬴政敬罷王翦,又對著蒙武與戰車下座案區的大將們舉起一碗道:“大軍南征,諸將各司本部建功,本王敬各位將軍!”大將們鬨然飲幹。嬴政高聲道:“今本王特許,諸位將士放量痛飲!”秦王萬歲的吶喊聲
頓時爆發,掀得牛皮大帳鼓盪不止。嬴政轉身對王翦李斯一拱手道“長史陪同老將軍但飲無妨,我與各席將尉們一干。”轉身正要下車,蒙武在戰車下道:“君上立定便是,老臣早有預備。”說罷向大將座案區後一揮手,李信立即帶著一小隊中軍甲士過來,譁啷一聲分開連接戰車的鐵索,便護衛簇擁著王案戰車走向了坐席甬道。如此緩緩行進,嬴政站在戰車上逐一向每席將尉敬酒。將尉們大是奮發,歡呼聲連綿不斷。一碗一碗地痛飲,五十餘席過去,嬴政已經面如紅錦汗如雨下,竟然絲毫不見踉蹌醉態,緊步車後的趙高看得心驚
跳又熱淚直
。及至嬴政的王案戰車穩穩推回中心座案區,舉帳雷鳴般一聲吶喊:“彩——”正當此時,秦王嬴政一步跳下了戰車,對著與甲士們共推戰車的李信深深一躬。頃刻之間,舉帳寂然了。只見嬴政舉起了一碗蘭陵酒道:“將軍雖有一敗,然能知恥而後勇,沉心再造,以等量壯士
殺項燕,真丈夫也!法度在前,本王無以擅自賞功,敢請受嬴政一酒之敬!”愣怔的李信驟
心頭大熱,踉蹌
倒卻又死死站定,又驟然拜倒奮然道:“國不棄我,我何棄國…”言猶未了,李信暈厥了過去。
這一場軍宴,火辣辣痛飲到薄西山。
嬴政睜開眼睛,已經是次午後了。問趙高昨
情形,趙高說除了王翦、蒙武、李斯三人沒醉,十有八九都醉了。王翦李斯送君上回行營,臨走時王翦還對李斯說了一句,
後君上犒軍,最好莫進軍營。嬴政聽得哈哈大笑,也是也是,要打仗豈不完了,沒老將軍在,我敢如此痛飲麼?笑罷起身梳洗一番,頓時神清氣
,吩咐趙高去找長史來。片刻李斯來到,嬴政便吩咐李斯一起去上將軍幕府。李斯道:“臣已與李信約好,午後帶十名書吏進郢壽王城,蒐羅法令典籍。君上先與上將軍會商兵事,臣隨後趕來可否?”嬴政道:“各國法令典籍,不是都有專使送往咸陽麼?”李斯道:“臣已問過,楚國王城典籍庫分散多處,尚正在蒐集搬運之中。臣
儘早看到楚國與百越部族立定的種種盟約,故想親自動手,能在此次帶回最好。”
“長史深謀遠慮,無愧廟堂之才也!”嬴政不大為
慨,一揮手道“你只管去,我在上將軍幕府等你,一起晚湯!”李斯拱手一應,匆匆去了。
王翦正在打量著司馬擺置好的百越地圖,蒙武大步進來了。
蒙武說,上將軍昨夜他的平越方略他已經看了,全然贊同,只覺大將擺佈似有不妥,上將軍還須再行斟酌。王翦笑道:“斟酌甚,你以為秦王能睡到明
去麼?沒準天黑之前你我就得奉召進行營會商,一起說。”正在此時,轅門外傳來當值司馬一聲長呼:“秦王駕到——”蒙武還沒笑出聲,見王翦已經霍然起身,立即一躍而起跟著
到了轅門。
君臣禮罷,各自笑談著昨醉酒情形,便進了幕府正廳。嬴政看見將臺上已經擺好了一排掛著地圖的木架,便說:“長史有事後到,我等先議。”王翦立即下令當值司馬:不許任何人進帳,正廳只留一名軍令司馬與一名錄寫掌書。而後,王翦又親自關閉了幕府廳門,回身請秦王入座正案。嬴政堅執不從,說那是帥案,縱然君主也當不擾將令。王翦無奈,索
也坐到了帥案旁一張平
放置軍務文書的偏案前,與秦王與蒙武的座案連成了一個緊湊的小圈子。如此君臣三人落座,一次絕密軍事會商便告開始。
軍令司馬重新擺正了三副木架地圖,指點著圖板對秦王嬴政先行稟報了百越三部的大體情形,而後又稟報了兩位主帥擬定的南下進兵路線。這個進兵路線是:兵分三路,一路從江東吳地南下,進入會稽山地,平定甌越諸部;一路從庭郡南下,進入閩水山地,平定閩越諸部;一路從湘水南下,攀越五嶺進入南海之地,平定番禺的百粵諸部。
“何謂五嶺?”嬴政問了一句。
“稟報君上,”司馬指點著地圖高聲道“人謂五嶺,是橫亙於南中國部的一片連綿大山。這片大山起自湘水之南,自西北走向東南海邊,依次為:臺嶺、騎田嶺、都龐嶺、萌諸嶺、越嶺。”
“如此豈不是說,只要扼守這道五嶺山地,便可卡斷南北中國?”
“大體如此。”王翦點頭應了一句。
“只是,大將擺佈尚未有斷。”蒙武似乎有些急迫。
“是老將軍自己不贊同罷了。”王翦悠然一笑。
“噢?兩位老將軍歧見?”嬴政有些驚訝。
“上將軍執意自率大軍攀越五嶺,老臣不敢苟同!其因有三…”
“三也好五也好,左右是自家要去罷了!”王翦罕見地大笑了一陣。
“豈有此理!老夫不能去麼?主帥得坐鎮!”
“憑甚非老夫坐鎮?你坐鎮不行麼?大仗沒得打…”
“斷無此理!主將上陣,副將坐鎮,天下可有此等事?”
“好好好,教君上決斷便了。”
“君上決斷,更是上將軍坐鎮!老梟出營,還叫博戲麼?”蒙武一句博戲比照,嬴政笑得不亦樂乎了。蓋博戲為戰國免費之智力遊戲,幾類後世軍棋,其中的“梟”為統帥,居宮不出,一方殺對方之“梟”即為勝利,是故,這一博戲也叫做殺梟。因宮廷市井酒肆等皆以“殺梟”為賽馬之外的最大賭,故列博戲之中。蒙武一時情急脫口而出,自覺
當無比,不
得意地大笑了起來。蒙武目下是軍中最老資格,雖與王翦年歲相仿,然卻因軍旅世家之故而少年從軍,其軍旅閱歷只怕比王翦還早了些許。加之蒙武秉
寬厚與人爭論無分老少,故遇素來不苟言笑的王翦而能赳赳相爭。王翦也是唯遇蒙武此等老夫之論,方能偶顯輕鬆。如是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倍顯白頭兄弟之諧趣。嬴政一時童心大起,只咯咯咯笑得前仰後合,全然沒有了評判心思。
“打住打住,還是君上決斷。”終是王翦頗顯大度地揮了揮手。
“是也!老夫聽君上決斷!”蒙武硬邦邦跟上,依然沒有鬆緩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