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緊鑼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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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龍福海聽說省委調查組回去做了一個不偏不倚的中報告,他一下萬分躊躇。接著又聽到消息,報告對他有利,他又高興得手舞足蹈,和馬立鳳吹了很長的牛。又接著聽到,調查組的報告其實對羅成有利,他的大盤臉晴轉陰一天的壞氣象。
最後知道,省委一時還不下結論,要再觀察。
他看著辦公室窗外的暴雨揹著手踱來踱去,抖雙手對馬立鳳說:“現在可真是頂牛,看誰頂得過誰。”事關大局,馬立鳳總是很老實坐在一邊,聽任龍福海自己刨思路。龍福海站住了:“說來說去還是咱們優勢,羅成要不是夏光遠對他三分偏心眼,就早滾蛋了。現在要從四面八方合圍羅成。”停了會兒,他坐下問:“羅成怎麼樣了?”馬立鳳說:“他昨晚回到市裡,先到看守所看望了那個教過他的嚴富道,回到家就高燒40度,連夜送醫院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醫生懷疑他肺有惡病,拍了片子,又說可能沒大問題,只是存疑。”龍福海眼睛溜溜轉了幾圈:“想辦法把片子調出來,我找人再看一看。”馬立鳳點頭:“好。”龍福海又說:“一個很有利的情況,這兩天市裡又出現告羅成的舉報信,估計往省裡去的也少不了。”馬立鳳說:“那省委也不會調查第二次了。”龍福海說:“那要看你舉報的內容增加多少新意,有多大分量。這次黑三角的事情羅成又惹翻了多少幹部,到一定時候不用再來調查,夏光遠也會把羅成這個惹事鬼調到省裡坐冷板凳。”龍福海一指馬立鳳:“羅成一個市長,去看守所和一個犯人敘舊情,這已經既成事實,要想辦法好好利用一下。”馬立鳳點頭:“最好傳到皮副部長耳朵裡。”龍福海說:“這有的是辦法。”又叮囑馬立鳳:“一定把羅成的x光片子調出來,我再找人看一看。羅成肺上真的長塊腫瘤,我也就不費這麼大勁了。”又一擺手說:“不能心懷僥倖,還是要調動一切手段掐住他。”龍福海站到窗前看著外面大雨:“魏二猛怎麼還沒到?”馬立鳳也站過來,一指院門處:“那不是來了?”隔著雨霧,逐漸看清一輛白
大奔亮著車燈開進院子,劃了一個弧線,停到樓門前。龍福海首領地往轉椅上一坐,擺手讓馬立鳳也坐下。
魏二猛推開門送進笑臉,弓著身進來了。
龍福海面就問:“辦得怎麼樣了?”魏二猛說:“您連夜吩咐,我還不是連夜辦,搞了一個通宵,都現成了。”說著,他從包裡先拿出一份打印文件放到龍福海面前:“現在是兩條戰線作戰,這是第一條,正面作戰,就是您吩咐的程序鬥爭,我們黑三角開發區打給市委的報告。”龍福海嗯了一聲,接過看。魏二猛弓在一邊指點介紹:“我們要求市委重新考慮領導組和市政府在黑三角現場會做出的決定,黑三角開發區煤炭生產有足夠的安全保證,還計劃邊生產邊進行一次安全大普查,我們的要求都寫在了上面。”龍福海點頭說:“好。”魏二猛說:“另外,第二條戰線,是程序外的鬥爭。您看,這是幾封告羅成的信,先給您送過來看一看。行了,我們也就漫天遍地寄出了。”龍福海拿起花鏡把幾封信略掃了一掃:“我只管收信,寫信是你們的事跟我無關。”魏二猛弓在一邊連連點頭:“那當然。算我當了郵遞員,信寄到您手裡。”龍福海翻著幾封信的結尾:“都是匿名的?”魏二猛說:“署名也找得下人,羅成要端大夥兒的飯碗,誰不想擼袖子跟他幹?只不過我們覺得這樣策略。”龍福海說:“好,那我就把你們的報告上常委會了。”又指著魏二猛:“你們這陣關節眼上可不許亂出岔子,別發生重大安全事故。”魏二猛從龍福海桌上
出煙遞給他,又拿起打火機給他點火:“您放心,哪兒有那麼多事故?羅成那純粹是虛張聲勢,嚇唬老百姓。”龍福海召開常委會,合圍因病缺席的羅成。
羅成不在,龍福海真是一片天下全由自己當家說了算。他往橢圓會議桌頂端一坐,茶杯一挪,材料一放,就把場面壓得穩穩的。龔青璉不遠不近坐著,透紅的小臉笑得靈活放光。紀簡明那張黑黃的鄉土臉也多了輕鬆。許懷琴坐在一邊像個言聽計從的助手。馬立鳳也活泛了,坐下還有彈地顛了顛。孫大治方著一張聰明臉,扶扶眼鏡笑笑,隨和得很。賈尚文高高胖胖地一坐下,也搭訕地左右看看,有點找不著北的二難受。市人大主任範人達坐在遠處,他對面坐著市政協主席蔣政和,都擺成馴服樣聽憑龍福海一統天下。
龍福海發現,少個羅成,天下大不一樣。
真把這塊硌人的骨頭嚥下去消化了,就萬事大吉了。
這麼想著,他拍了拍面前的材料就開會了。他說:“羅成前幾天到黑三角開發區考察了一番,神可嘉,螺絲擰得太緊了,把自己擰壞了,躺倒住院,也把黑三角上上下下擰了一個怨天尤人。”他停停說:“我這話不是誇大其辭。他前天在黑三角做出兩項決定,一是讓開發區大小煤井關井停產,二是提出討論開發區體制有沒有存在必要。”他拍了拍桌上的材料:“黑三角開發區群情
憤,連夜送上報告。報告我今天早晨已經請大家傳閱了,講得非常好,安全是必要的,生產更是必要的。不生產,沒有安全問題。要在生產中講安全。所以,開發區領導班子首先要求繼續開井生產,同時在生產中進一步完善安全保障體系。你們也都看到報告了,裡邊講了二十條周到措施。一個社會怎能停下生產講安全呢,我們滿馬路也不能停止
通講安全嘛。”龍福海講著講著氣勢磅礴了:“真要下一個令,別的不停就停下汽車行人
通,我們還活不活?道理是一樣的。開發區是天州市的新生事物,關井停產,開發區就名存實亡了,還討論什麼體制問題?魏二猛他們的報告,接著就提出在保證煤炭安全生產基礎上,開發區體制不但要存在,還要發展。”龍福海很重地拍了拍桌子:“所以,我個人意見,同意黑三角開發區的報告。擰螺絲瞎擰,擰壞了自己,是個人損失。擰壞了體制,是國家損失。你們看,”他拍了拍面前的一摞材料:“不光是報告來了,各種告狀信也來了,諸位收到沒有?”有說收到的,有說沒收到的。龍福海說:“我們掌權人要是犯了錯誤,那真要鬧得雞犬不寧了。”龍福海開天闢地講完,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放下茶杯一抹嘴:“不要我一言堂了,各位都發表意見。”馬立鳳眨著眼不知該不該率先發言。
許懷琴慢條斯理開腔了:“我同意老龍剛才的意思。羅成在黑三角做這麼大的決定沒請示市常委,這本身就有些不當。組織程序的不當,必然帶來決策上的輕率莽撞。”龔青璉這時一伸雙手:“老龍剛才講得很透徹,安全生產,安全是生產的註釋,皮之不存,將焉附。不過,”他隔岸觀火大度從容地說:“羅成考察一番,強化了開發區的安全意識,也算有些意義。”他怕這話引起歧義,馬上笑著總結:“我的結論很明確,同意黑三角開發區的報告,繼續開井生產,同時大力度加強安全保障,開發區的體制應該鞏固發展。”馬立鳳這時跟上主
:“我同意龍書記和許懷琴、龔青璉的意見。黑三角開發區是天州的一顆明珠,不能給它抹黑,要把它越擦越亮。”龍福海仰聲舒緩地笑了:“我們的秘書長什麼時候有開文彩了?”紀簡明坐在龔青璉對面神情嚴謹地望向龍福海:“羅成不請示常委會就做這麼大決定,是輕率了一些。”龍福海說:“就這一句?”紀簡明一笑:“我的意思都包括在其中了。”龍福海從來是圓活籠統的,他一揮手說:“紀簡明說話從來簡單明瞭。既然說羅成做決議是輕率的,那麼意思就是這樣的決議不經過現在討論是不成立的,對吧?”紀簡明對這樣的解釋只能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
範人達、蔣政和都說情況不太瞭解。
龍福海也不為難他們,把他們當做跟風的就完了。
他現在先合圍兩個騎牆派孫大治和賈尚文。他看著挨坐在自己一旁的二位:“現在就剩下二位副書記了。你們那天參加了羅成的現場會,現在讓你們投票反對,是不是兩難哪?”沒有人知道這兩位多少年淡如水的“君子之”現已成“至
”也沒人知道孫大治傳授賈尚文要等到最後裁判槍響再起跑,把站隊的抉擇權保留到最後。
賈尚文心領神會孫大治的告誡,決定往後讓讓,他轉頭看孫大治:“大治先說吧。”孫大治為難地唉了一聲,轉過頭又讓賈尚文:“對生產上的事你向來比我更有發言權,你先說吧。”賈尚文到底讓不過孫大治,他困難地扶了扶眼鏡,扯著臉皮尷尬一笑:“羅成在黑三角開發區確實很深入了一下,我和大治也跟著下了一趟井。”他思忖地停住,不看別人,接著說:“天州煤礦井下水是比過去多了不少,下了就有點受,所以羅成提出關井停產,我們當時理解,也附和了。”說到這裡,賈尚文覺得自己從困難中開出了
氣的豁口,一攤雙手說:“總之,那天聽了羅成的一番意見,我很容易舉手投了票。今天聽了老龍和這麼多同志發表意見,我好像應該改變觀點。”賈尚文說完這段話似乎爬了一段坡,拿出手絹擦額頭汗了。
龍福海心明眼亮又看孫大治:“大治的意見呢?”孫大治理了理面前放的材料筆記本:“我這麼多年管政法,對生產上的事有些隔。現在看來,羅成當時緩一緩下決議,到常委會上再討論一番,可能更妥當。”龍福海要將羅成之外的地盤全部合圍乾淨,他問孫大治:“那今天撤消羅成在黑三角現場會做出的決議,你認為大家的意見呢?”孫大治守住最後一線迂迴餘地:“我基本上沒意見,但我建議常委會是不是再和羅成本人溝通一下,他形成決議如果輕率了,我們今天形成決議,就可以不輕率。”龍福海大手一揮:“停產一天,要損失多少?經濟損失不說,人心浮動,政治損失更大。對一個輕率的決議,要當機立斷否定它。”孫大治隨和地一張雙手:“那我就再沒話了。”龍福海說:“十人常委會,九人開會形成決議,有效。”龍福海一步緊一步進行著他的合圍。他在辦公室裡揹著手踱來踱去,偶爾站住張開雙臂拿兩個唱戲的架勢,又深謀遠慮地走幾個開山步。聽到電話鈴響,馬立鳳說她已經到樓下了。龍福海問:“東西拿到了嗎?”馬立鳳說:“拿到了。”龍福海便吩咐了幾句秘書,乘電梯下樓了。馬立鳳早已在車裡等,司機為他拉開車門。龍福海一上車就對坐在前面司機旁的馬立鳳說:“拿得順利嗎?”馬立鳳舉了舉手中的皮夾:“順利。”車在街上行駛,龍福海過了一會兒又問:“沒張揚吧?”馬立鳳自然能夠聽懂他的話中話:“我做事您儘可以放心。”車到了一棟樓,龍福海和馬立鳳下了車,乘電梯上樓,按著樓層號碼摁響了門鈴。一個一身醫生氣的年輕人他們進門。寬敞的客廳裡坐著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先生,一見龍福海來,很親熱地站起來握手讓坐。龍福海對馬立鳳介紹:“這就是著名的包教授,大醫學專家,我去北京找他看過病,後來就成老
情了。”包教授人很瘦,笑聲卻很洪亮。寒暄過去,龍福海讓馬立鳳從皮夾裡拿出一張x光片,說:“這兒有一張片子,請包教授看一看。”包教授拿過片子就著光線看,那個醫生氣的年輕人也湊過來,包教授介紹,這是他帶的學生。包教授一邊看片子一邊問:“是你的片子嗎?”龍福海說:“是一個朋友的,前一段時間高燒不止,拍了片子。本地醫生說沒大問題,又不敢排除懷疑。我不放心,請包教授看一看。”包教授反覆看了,搖搖頭說:“我看沒大問題,就是肺部有炎症。”年輕人又接過去轉來轉去仔細看過,衝包教授點頭。龍福海和馬立鳳
換了一下眼
,馬立鳳添話道:“包教授,確實沒有任何惡
問題嗎?”包教授又看了看,放下片子:“我看可以確定,沒有。”然後笑著說:“這就放心了吧?”龍福海掩飾住失望:“啊,放心了。”包教授仰在沙發裡伸出手說:“這是不是你本人的片子呀,我看你
神負擔這麼大。”龍福海笑了笑,沒解釋。包教授擺了擺手:“大可以放心,不必存疑。”龍福海應酬完了,和馬立鳳起身告辭。
電梯裡沒有別人,龍福海對馬立鳳說:“我本來就說,對這一點不能存幻想。”他們趕著時間到了天州賓館。一進門,大堂經理就上來,知道龍福海來看誰,引著他上電梯,告訴說:“在201房間。”龍福海、馬立鳳一進房間,他們要看望的人就笑呵呵地
著凸起的大額頭站起來,這就是趙平原的父親趙彪,過去天州地改市之前的地委書記。
趙平原在一旁對他父親說:“龍書記常唸叨您。”趙彪伸出滿是老人斑的手握龍福海,那一握還很有勁。龍福海扶著他坐下:“歡您迴天州看戲,歡
您回來檢查工作。”趙彪一仰臉開懷笑了。趙平原又著補龍福海這一頭:“我和老爺子剛才還說你這麼多年穩定天州形勢不容易呢。”這回輪著龍福海哈哈笑了,笑得半晚輩半當家:“我能力有限,有時想穩還穩不大住,還要靠您多撐
。”趙平原坐在老爺子身旁說:“我父親剛才說了,省裡很可能要把羅成調走。”龍福海眼都亮了,馬立鳳
動得像小百姓中了頭彩。
趙彪卻老態從容地擺了擺手:“還沒有形成文件,只能當參考消息。”又說:“一個人做事急功近利膨脹野心,難免孤家寡人最後垮臺。”龍福海笑容滿面地著雙手:“今晚就請您看第一場戲,霸王別姬。”趙彪說:“想當霸王的讓他去別姬,你要學劉邦善於團結一班人,最後得天下。”龍福海哈哈大笑覺得這個比喻再恰當不過。
二羅成病倒了,並不知道別人趁機合圍他。
昨晚下鄉回來,他到看守所看完嚴富道,回到家就人事不知,被送到醫院。高燒昏睡一夜一上午,醒來時,看到田玉英坐在一旁守著,看著一本書。羅成問:“什麼時候了?”田玉英立刻放下書上來照顧他:“昨天半夜把你送到醫院的,現在已經是下午。”羅成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扎著吊針,門開了,進來幾個醫生護士,他說:“我這差不多了吧?”醫生扶了扶眼鏡:“您還差得可多了。”又檢查了一番,走了。羅成問:“你和小倩昨晚一直守著我來的,是吧?”田玉英說:“你燒得糊里糊塗的,怎麼會知道?”羅成說:“再糊塗也有知覺。”又問:“小倩今天去開學典禮了?”田玉英點頭說是。羅成說:“謝謝你半年多來一直照顧。”田玉英說:“應該的。”羅成說:“這話怎麼這麼耳?”田玉英說:“你愛說這話。”羅成噢了一聲笑了。田玉英指著桌上幾個青花瓷罐:“小米粥、蕎麥湯、蓮子百合湯,你喝點什麼?”羅成搖了頭,指了指:“你剛才看什麼書呢?”田玉英說:“企業管理。”羅成問:“學得怎麼樣?”田玉英說:“通過了成人高考企業管理大專,在學本科。”羅成點點頭,看著窗外說:“剛下過雨,現在晴了,這幾天雨一陣晴一陣。”他指著遠處樹上:“那兒掛著什麼?”田玉英到窗前看了一下:“一片塑料薄膜被風颳到樹上掛住了。”羅成說:“你給洪平安打個電話,調一輛能高空作業的車來,上去把那片塑料薄膜摘下來。好好的天空,不能隨便被垃圾汙染。”說完他又閉眼睡去。
又醒來時,羅小倩和洪平安先後到了。
羅成看見窗外一輛工程搶險車高舉曲臂將一人送上半空,在摘樹上那片薄膜,對羅小倩說:“你把爸爸的手機都沒收了,對我實行封鎖,可你看,”他指了指窗外:“我趁你不在,又當了一會兒市長。”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後問羅小倩:“今天開學了?”羅小倩從背上摘下書包,拿出一摞新課本:“我們發新書了。”羅成點點頭,問:“學校有什麼新聞?”羅小倩說:“全國暑期中小學生電腦大賽,我們學校有兩個同學得了一等獎。”羅成說:“那好哇,兩人是誰?”羅小倩說:“一個是賈兵,一個叫劉東。”羅成點點頭:“這賈兵還是電腦神童嘛。”他對洪平安說:“以我的名義給這兩位小朋友寫封祝賀信,鼓勵他們再接再厲。”洪平安說:“好,我起草完了,可以天州
報登一下。”羅成說:“對,要鼓勵科學風氣。”洪平安看羅成
神不大,勸道:“你安心休息吧,別
這麼多心。”羅成睜大眼:“中小學開學了,咱們總算在這之前把最緊迫的危房改造第一期完成了,第二期爭取再用一個月到兩個月時間全部完成。過兩天我體力恢復了,咱們再下鄉到處檢查一下。還有我上次提過,聯繫北京農科院等單位,組成一個考察諮詢團來黑三角策劃經濟轉型,發展綠
旅遊經濟。”洪平安說:“今天一早就安排了,不過,黑三角的事情前途未卜。”羅成問:“怎麼?”洪平安說:“今天一早,我看魏二猛就冒雨來找老龍了。”羅成說:“他當然要找,黑三角體制的存亡關係到他切身利益。不管怎麼樣,總算把該停的煤井煤窯都停了下來,要不後果不堪想象。”洪平安
言而止:“你先好好休息幾天吧,沒有體力,你的所有資本就都擱淺了。”羅小倩對羅成說:“只允許你再說三句話,然後就安安靜靜躺著。”羅成眯縫著眼疲憊一笑:“你比羅成還
暴。”羅小倩說:“已經是一句。”羅成伸手摸了摸下巴:“第二句,爸爸的鬍子呢?”羅小倩一笑:“我今天早晨用電鬚刀幫你消滅了。”羅成說:“昨天晚上葉眉阿姨怎麼走了一直沒打電話來報平安?”羅小倩說:“你昨晚回家就人事不知了。好了,三句了,你不許說了。”羅成說:“再饒一句。”他問洪平安:“你是不是有話沒對我說?”羅小倩急了:“你怎麼不聽話呀?”羅成眯縫著眼:“咱倆開個常委會吧,博奕一下,再決定我能不能講話。”洪平安說;“那你們還不是一比一,形不成決議。”羅成說:“我們有我們的方法。”說著他握起拳:“來吧,小倩。”羅小倩不滿地瞟了一眼父親,伸出手:“來就來。”羅成說:“石頭剪子布。”兩人同時出手,羅成是布,羅小倩是剪子,羅成說:“好,零比一輸你。三局兩勝,再來一次,石頭剪子布。”羅成出的還是布,羅小倩出的又是剪子,羅小倩說:“好,二比零。常委會以二比零通過決議,
止羅成再發言。”羅成已然又昏睡過去。
葉眉同王慶、劉小妹、孔亮、焦天良跟著幾個醫護人員一塊兒進來了。田玉英告訴他們,剛才醒了兩回,現在又昏睡過去了。醫護人員觀察護理著,其餘人們圍站在那裡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葉眉走到一邊對洪平安說:“聽說今天下午龍福海召開常委會重新討論黑三角。”洪平安點頭:“我本來是想說這個情況的,沒張開嘴。”葉眉伸手指做了個言的噓:“這類負面消息,這幾天一律不對他說。”三葉眉聽說龍福海開市常委會否定了羅成在黑三角的決議,她是在天州
報社聽到這個消息的。張宣德剛剛在這裡召開了宣傳工作會議,會一完,葉眉上去了:“張部長,為什麼黑三角羅市長剛決定關井停產,報紙又要做生產蒸蒸
上的報道?”張宣德神情嚴謹地說:“這是市常委剛做出的新決定。”葉眉說:“羅市長主持的現場會是有充分依據的,再亂開濫採,隨時可能發生重大事故。”張宣德說:“市常委做了決定,我只能執行。”葉眉說:“這是個不負責的決定,你應該提出反對意見。”張宣德為難地一笑,搖了頭。
葉眉和王慶匆匆往外走,說:“這個消息應該儘快通知羅市長。”說完又停住:“他這兩天高燒斷斷續續一直下不來,告訴他不合適。”王慶說:“這兩天,天州市又出現了告羅市長的匿名信,勢頭比上次還大。”說著,他從包裡拿出一大摞,一封封打開給葉眉看:“連羅市長那天晚上去看守所看嚴富道都寫上了:‘羅成借下鄉為名迴避省委調查組調查,卻專程趕到天州市看守所,半夜三更看望一個貪汙犯嚴富道,大敘舊情。這在幹部中產生了極為惡劣的影響。’”王慶說:“真是打黑槍暗箭無所不用其極。”葉眉說:“這些都給我吧。”說著把信裝到自己挎包裡:“別看信多,很可能就是幾個人策劃。”她開上摩托走了。沒走多遠,看見劉小妹,停車叫住她,從包中挑出若干寄自天州市的匿名舉報信,給了劉小妹:“你還按照我給你的地址寄到北京去,讓他們接著查打印機的筆跡。”劉小妹說:“查來查去有用嗎?”葉眉說:“我覺得這回懷疑方向沒有錯。”葉眉手機響了,正好是北京公安部的朋友打來的電話。告訴她,最近寄去的一份蘇亞公司的打印材料,據鑑定,和舉報羅成的那封匿名信出自同一臺打印機。
葉眉一下靈起來:“能不能給我出一份技術鑑定?”對方說:“這不可能,我這是朋友幫忙,說得隨便點是搞著玩的。這又不是天州市公安局立案偵查,請求我們技術鑑定。”葉眉說:“非常
謝了。我還要再給你寄一點匿名信,你再幫我查查打印機筆跡。”對方說:“你們天州怎麼了,這麼多匿名信,那個羅成得罪誰了?”葉眉說:“一時講不清,以後再和你講吧。”葉眉關了手機,說:“你看這個龍少偉多麼卑鄙。”劉小妹說:“卑鄙的人還真不少呢。”葉眉眯著眼想了一下:“北京不給出鑑定書,這事該怎麼辦?”劉小妹說:“一直說匿名信,把我的要緊話堵了,你知道不知道,馬大海被抓了。”葉眉一下睜大眼:“聽誰說的?”劉小妹說:“馬大海和馬小波躲在
州,在飯店喝酒和人打了起來,當地公安把他們拘了。聽說馬小波半中間跑了,關雲山已經派人把馬大海從
州押回來了。”劉小妹看了看手錶:“就這趟火車。”葉眉說:“這麼大事關雲山怎麼也不通報我一下?”她發動了摩托對劉小妹說:“走,咱們到火車站堵著照兩張相。”到了天州火車站站臺上,看見一輛警車已停在那裡。葉眉對劉小妹使了個眼
:“這下好了,咱們不知道哪個車廂,也跑不空了。”火車開進站了,就在警車停的地方,車廂裡走出被幾個便衣警察夾著的馬大海。葉眉上去嚓嚓照了幾張相。警車旁站的幾個公安立刻上來:“你是幹什麼的?”葉眉一亮記者證:“我是省報記者,我叫葉眉。”幾個氣勢
兇的警察立刻點點頭:“久仰大名。”便押著馬大海開上警車走了。馬大海上車前還扭過小豹子一樣黑瘦的面孔瞄了葉眉一眼。
葉眉給關雲山打手機。關雲山說:“我在老地方呢,你來吧。”關雲山還在那座四面高牆電網的舊監獄裡帶著狼狗打手槍,見她來了,讓幾個公安把一桌手槍都收走,留下一條狼狗在他身邊蹲著。兩人坐在院中小圓桌旁說話。
葉眉說:“關局長,你可不夠朋友,這麼大情況,怎麼不通知我?”關雲山低著眼掏出煙點著,煙吐出來了,才對葉眉說:“我不知道你是指哪件事。”葉眉說:“馬大海抓著了,我才聽說消息。”關雲山說:“我想你們剛從黑三角回來,肯定也顧不上這一頭。”葉眉說:“你這是託辭。”接著問:“這事都有誰知道?”關雲山說:“兩天前可能誰都不知道,兩天後我估計不少人都會知道。你知道了,你就會找我,用不著我通知你。”葉眉說:“那這案就一下真相大白了。”關雲山伸著兩腿半仰在那裡,抱著一肘慢慢菸沒表示。葉眉問:“這還有問題嗎?”關雲山彈了彈菸灰,站起來走了兩步,略伸一個懶
:“你有一點總是不開竅,天州只有政治問題解決了,才能解決公安問題。”葉眉說:“馬大海、馬小波指使人去打黑槍,又指使人去毒死兩個開黑槍的,你們不都有證據了嗎?”關雲山
嘆一聲坐下了:“這是人家
州方面把他抓了,我們這兒不能不去接人。”葉眉說:“那現在抓來了,不就是個機會嗎?”關雲山摸了摸身邊蹲的狼狗,又
了幾口煙:“我肯定把他關好,不讓他逃跑。可到底審不審,審到什麼程度,都要看政治局勢。”葉眉看著關雲山不說話。關雲山
了一會兒煙,說:“羅市長在黑三角做了一番決議?”葉眉說是。關雲山停停又說:“老龍主持市常委又推翻了那個決議,是吧?”葉眉說是。關雲山彈了彈菸灰:“下邊還有一個情況,你知道不知道?”葉眉問:“什麼情況?”關雲山說:“聽說省委要把羅市長調走。”葉眉一下乍了:“你從哪兒來的消息?”關雲山又
了兩口煙:“看來你這靈通人士也不夠靈通啊,趙平原這兩天把這消息散了滿世界。別人一想,是他老爺子帶來的消息,還不相信?”葉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關雲山說:“在這種大形勢下,我通報你馬大海被抓,有什麼用?”葉眉一言不發看了關雲山好一會兒。
關雲山受不了了,雙肘撐膝趴下身來菸:“你是不是對我不滿了?”葉眉說:“是,很失望。”關雲山說:“我沒話解釋自己。”葉眉目光很銳地打量了關雲山一會兒:“汽車撞羅小倩的案件有何進展?”關雲山坐起身來,抹了一下嘴和下巴說:“基本還是那樣,車是偷的,肇事者翻車爆炸死了,經查不是天州人。有點懷疑線索,現在也還不是說的時候。”葉眉站起身準備告辭:“關局長,我也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已經請人鑑定了,那封匿名舉報信出自龍少偉公司的打印機。”關雲山原準備站起送客,一下瞠目了:“有鑑定報告嗎?”葉眉說:“不是公安立案,人家不能出鑑定書,這你還不知道?”關雲山使勁拍了拍大腿嘆道:“這天州真是不像話。”然後伸手握別葉眉:“你讓我再想想。我盡力而為。”四葉眉開著摩托到了醫院。
羅成幾天來一直躺在病房裡,體溫上上下下,一進病房,見他又吊上輸瓶昏睡著。田玉英、羅小倩守在一邊,醫護人員在進出忙碌。羅小倩抬眼看葉眉:“葉眉阿姨,你坐吧。”葉眉在
邊坐下,摸了摸羅成的手臂,還是有些熱。葉眉轉頭對田玉英說:“那些容易讓他著急的事,還是少對他說。”田玉英點頭:“明白。”羅成卻對葉眉有了知覺,睜開眼:“什麼事不對我說?”葉眉說:“天上下刀子了,沒敢告訴你。”羅成笑了笑,因為這樣躺著生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們看我,多少年鐵人,一躺下就和散架一樣,真叫敗興。”羅小倩說:“誰讓你逞能過分的。”葉眉說:“就是,孫悟空逞得過分還經常做難受鬼呢。”羅成看著一邊一個訓他的:“你們這左右夾攻欺負人呢。”都笑了。羅成說:“黑三角現場會已經開過幾天了,應該再去檢查一下關井關窯落實情況。只部署不檢查,常常還是等於零。”又對葉眉說:“昨天洪平安來,我已經安排了,讓賈尚文、魏國再去黑三角檢查一下,我還特意讓洪平安陪著去,他對黑三角大小煤井煤窯情況也算有第一手資料。”葉眉說:“你既然已經吩咐洪平安了,就安心養你的病。”葉眉看著羅成至今不知道市常委已經否決了他在黑三角的決議,還在那兒念念叨叨,有點可憐他。羅成強打
神說話:“北京農科院幾個單位的考察諮詢團,幫咱們策劃黑三角綠
旅遊經濟,這兩天也快到了。”又說:“聽說天州梆子會演開始了,我還真想好好看幾場呢。”葉眉給了一句話:“這是人家龍福海的專利。”羅成
神不大地一笑:“這個專利我可不承認。”又問:“省裡都請來些什麼人?”葉眉說:“宣傳文化口的來了一些,還有一些過去在天州幹過的老人,趙平原的父親趙彪就來了。”羅成說:“趙彪我在省裡打過
道,見了面還聊得來。”葉眉嗤了一聲:“你真是想當然,你把人家大公子的歌廳都拆了,還指望他和你聊得來?”羅成說:“什麼是什麼,那些事都是說得通的。”葉眉冷笑了一聲:“你真是太一廂情願了,還不知道人家說你什麼呢。”羅成說:“說我什麼?”葉眉意識到自己失口,給他掖掖
巾被:“管他說什麼,你養好身體比什麼都強。”洪平安推門進來,絡腮鬍沒刮淨的圓臉上布著焦急。
羅成問:“平安,我讓你陪賈尚文、魏國去黑三角檢查關井落實情況,怎麼還沒去?”洪平安愣了一下,說:“我陪他們去了。市裡又有些急事,我先趕回來了。”羅成問:“落實得怎麼樣?”洪平安為難地了
手,站在
邊說:“落實得不錯。”羅成點點頭:“虧得咱們這次闖了黑三角,再拖幾天,真要出大事。”又問洪平安:“這麼急著跑來,有什麼事?”葉眉轉臉對洪平安伸手指做了一個噓,洪平安看看羅成的樣子,轉為一笑:“我在走廊碰上醫生,說你今天又燒開了,所以有點著急。”羅成說:“和病魔做鬥爭,現在正是拉鋸,它擰螺絲,我也擰螺絲,我肯定打敗它。”說著閉眼睡著了。葉眉站起身,和洪平安走近窗戶:“你要說什麼?”洪平安壓低聲音說:“趙平原到處傳,說省委要…”葉眉又伸手噓了一下。看來省委要調走羅成的消息已經在破壞天州的政治格局了。葉眉說:“我這就去找趙平原,不許他四處造謠。”洪平安說:“夏飛也到天州了。”葉眉在天州劇院找到了趙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