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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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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星雲一個圓潤柔美的聲音意存安撫地徑直進入我的腦海:“你的主人那些虛榮浮華的作品已經全部付之一炬,那些油畫已全部成為灰燼。上帝寬恕他,他有著這般卓越的才華,竟然不用於侍奉我主,而用來服務於這個物質世界,凡俗的慾與魔鬼。是的,我是說魔鬼,儘管魔鬼是我們的主宰,那惡者以我們為榮,對我們承受的苦痛心滿意足;但上帝卻沒有將我們盡數遣入地獄焚燒的熊熊烈火,而是讓我們成為大地暗翳之中的王者。而這個瑪瑞斯卻完全目無上帝和他的恩典,反而心甘情願地成為魔鬼的僕人。”

“啊,”我低語“這就是你那套歪曲的哲學。”我才不要這虛偽的佈道規勸。起初我目不能見物,只能聽到隱約的聲音,但我的視線慢慢地開始凝聚。這間地的穹頂上滿是人類的頭骨,以灰泥凝住,白皚皚的一片,蒙覆著灰塵,如同海洋上潔淨雪白的貝殼。這些都是頭腦的貝殼,我想著,亡者的靈魂或許會從凝固的灰泥之上冉冉飄起。這些頭骨,這些一度覆蓋著大腦的穹隆以及這些明亮如舞者的眸子一度轉其中的黑窟窿,此時卻向這被錮於此間的靈魂鮮明地傳達著世界的輝煌宏偉。

全部都是顱骨,顱骨的穹頂。在穹頂與牆壁合的地方,裝飾著一圈腿骨製成的花邊。牆壁是用人類身體各部分的骨骼隨意砌成的,沒有任何章法可言,還不如凡人們用亂石胡亂堆起來的牆壁。

這裡全都是白骨,還燃燒著蠟燭。是的,我還嗅見了蠟燭燃燒的氣味,而且是供富人使用的純淨臘。

“不,”那個聲音沉著說道“儘管魔鬼才是我們至高的主宰與為我們定下戒律的神聖,但這燭光是為著上帝的教堂燃起,這裡是敬奉上帝的教堂,所以為什麼不用臘呢?但這隻能讓你這虛榮凡俗的威尼斯人想起奢侈,你就這樣被金錢衝昏頭腦,貪得無厭地斂財,就好像豬囉在泔水桶裡貪婪地噬。”我輕輕地笑出聲來“多給我講些你這慷慨而白痴的邏輯吧,說吧,做個魔鬼的聖托馬斯·阿奎那。”

“不要嘲笑我,”他誠摯地懇求“畢竟是我把你從火焰中拯救出來。”

“如果你沒有,那麼我現在大可瞑目長逝。”

“你寧願被焚燒?”

“不,不是那麼痛苦。不,我不願再見到我和任何人忍受那樣的痛苦,但我寧願一死。”

“如果你死了,你認為等待著你的命運將會是什麼?地獄之火是否比我們為你和你的朋友們焚起的火焰酷烈五十倍有餘?自從瑪瑞斯以我們的鮮血為你施洗之時,你已成為屬於地獄的孩子。沒有人可以扭轉這個宣判。你以受詛咒的鮮血維持超自然的生命,必然要悅納撒旦,這樣一來也悅納了上帝,因為他的本意是要撒旦來襯托他的至善,讓人類在善惡之間做出選擇。”我又笑了起來,但是儘可能地保持著對對方的尊重“你們的人有那麼多,”我轉過頭去,看著身後無數輝耀的蠟燭,但它們並不如何可厭,輕盈地舞動在燭上的火光與那噬了我的兄弟們的熊熊火焰,彷彿是完全異質的兩種物體。

“那些被寵溺的饕餮凡人們難道也是你的兄弟?”他平靜地問道。

“你難道也相信現在正對我說的這些廢話?”我模仿著他的語調說。他笑了,聖潔正大的笑聲,彷彿我們正討論著這一番佈道是多麼的荒誕。但這座神聖的教堂裡卻並不進行神聖的聖餐儀式,那我們為什麼又要肅穆低聲?

“親愛的,”他說“這些本應當是純粹為了折磨你,把你那番傲岸的小小念頭徹底翻轉,最終使你成為一具只會發出沙啞叫聲的行屍走,再把你砌在牆裡,這樣你的叫聲就不會太吵,只是為我們的晚禱增添餘興。但是我對這樣的事情並無興趣。這就是我為什麼能夠如此之好地侍奉魔鬼;我從不喜愛殘忍與惡,我輕蔑它們,我情願仰視著十字架的光輝,像我還是凡人的時候一樣下淚水。”我闔上雙目,不去看那些照亮暗翳的飛舞火焰。我動用了最強大的潛力,企圖窺進他的心扉,但只是發現他的心門緊緊鎖閉。

“是的,我製造的圖像拒絕你窺探我的心。這樣的教育對於你這樣一個有文化的異教徒來說必定痛苦。但是之後你對我主基督的奉獻必定是既經過深思慮,又發自純真之心,是不是呢?但是,啊,現在有人給你帶禮物來了,這對促進我們之間的認同大有裨益。”

“認同?先生,什麼樣的認同?”我問。我聽見其他人的聲音。一股濃重可怖的臭氣刺進了我的鼻孔。我沒有動,也沒有張開眼睛,只是聽到另一個笑聲,在眾人猥瑣的《憤怒之》歌聲中轟鳴而起。那氣味刺鼻難忍,那是人類體燃燒的氣味。我憎恨它,我轉過頭去摒住呼。我可以忍受那可怕的聲音與疼痛。但我受不了這恐怖的,恐怖的氣味。

“這是給你的禮物,阿瑪迪歐。”另一個人說道。我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青年男子模樣的血鬼,有著白熾般的金頭髮和斯堪的納維亞人的瘦高身材。他雙手捧著一個大甕,接著把它翻轉過來。

“啊,不,停下!”我舉起雙手。我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太遲了。灰燼的洪頓時傾瀉在我身上。我嗆咳,哭泣,在地上翻轉。它們嗆進我的雙眼和嘴巴,我沒法把它們出來。

“你兄弟們的骨灰,阿瑪迪歐。”這個斯堪的納維亞血鬼說道,之後野蠻地大聲獰笑。我無助地捂著面孔伏在地下,全身顫抖,覺著這些灰燼熾熱的重負。最後我翻滾著,跪立起來,接著站起身倚靠著牆壁。一個巨大的,盛滿蠟燭的鐵架被我撞得傾倒下來,小小的火苗灼痛著我模糊的視線,繼之重重地砸在地上。我聽見牆壁上骨骼的顫抖。我抬起雙臂遮住面孔。

“哎呀,你的鎮靜自若到哪兒去了。”斯堪的納維亞血鬼說“我們都是哭泣的小小天使,對不對,你的主人就是這樣稱呼你們的,小天使,是不是?看啊。”他一手拉開我的胳膊,另一手想要把那些灰燼塗抹在我臉上。

“你這可惡的惡魔!”我叫道,狂怒,憤慨使我幾乎瘋狂。我雙手抓住他的頭,用盡生平之力擰斷他的脖子,折斷他的骨頭,拼命踢他。他跪倒下去呻。儘管脖子斷了,但他還活著——但他可沒法完完整整的活著,我咒罵道,我繼續用右腳拼命踢他,把他的頭從脖子上擰斷,把他頸上的皮撕扯下來,鮮血頓時從這個巨大的傷口中狂湧而出。我猛地一拉,把那個頭顱徹底拔起來。

“啊,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先生!”我低頭望著他那雙狂亂的眼睛,瞳孔猶自轉動不休。

“你會心甘情願地死掉。”我用左手抓住他的頭髮,右手摸到一支蠟燭,把它從燭臺的鐵枝上拔下來,進他的眼窩裡,接著又進另一隻眼睛裡,直到那雙眼睛再也不能瞪著我。

“啊,這樣做也不錯,”我抬頭仰望,燭火的輝煌光輝令我眩目。慢慢地,那人的身形出現了。他就坐在那裡,濃密的黑捲髮披散糾結在背後,黑的長袍瀉下來,環繞著他坐的椅子。他微微地轉向我,使我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他側面的輪廓。那是一張高貴而美麗的面孔,大大的眼睛剛強寧定,雙有著堅毅的弧線。

“儘管我從來都不喜歡他,”他揚起眉柔聲說道“但我必須承認,你的確令我印象深刻,我可實在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喪了命。”我渾身顫抖,一種恐怖的寒意攫住了我,那是一種無情而醜惡的憤怒,我的悲痛,瘋狂與希望剎那潰不成軍。我憎恨手中的頭顱,想把它丟出去,但它還活著。這團血汙還在顫抖,舌頭猶自在口中動不休。

“啊,這可怕的東西!”我叫道。

“他總是口吐狂言,”黑髮者說道“你知道,和你不一樣,他可是個真正的異教徒。他相信北方莽林裡的神祉,相信扛著錘子巡遊世界的托爾雷神…”

“求你別再喋喋不休了。”我說“我得把這東西燒掉,是不是。”他對我報以一個最有魅力,最無辜的微笑。

“你呆在這種地方實在太愚蠢了。”我低聲說,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我不等待他回答,就轉過身去折斷另一支蠟燭,點燃了這個頭顱的頭髮。這股惡臭令我噁心嘔,使我發出孩子哭泣一般的聲音。

我把這燃著的頭顱拋向那具無頭的軀體,把手中的蠟燭也拋進火焰,讓蠟助燃。接著把其他的蠟燭也一一拔下來扔進火裡。灼熱的烈焰從那死屍上升起,我向後退開。

那個頭顱似乎確實在火焰之中猶自翻滾,於是我舉起剛才被我撞掉的鐵燭臺架,向那團燒著的東西狠狠砸去,把它砸扁砸碎,直到它安靜地散落在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