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樂毅臨機入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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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此,上將軍之福也。”樂毅歎羨一句,實在是怦然心動。
“樂兄,不要老是上將軍叫我。來!幹了!”兩人幹了一碗,白起便拍著石案道“我白起,老卒一個,打仗便是咱的活計!上將軍不上將軍,與友卻是何干?白起與樂兄雖只有一面之
,然對樂兄卻是歆慕已久,樂兄便當不得叫我一聲兄弟麼?”樂毅大是
慨:“說得好!罰樂毅一大碗!”便咕咚咚幹了一碗“兄弟,樂毅痴長几歲,倒是遠不如兄弟這般真人見識,當真慚愧也。”
“哪裡話來?”白起慨然拍案“樂兄多年作為,白起卻也清楚。當今天下,堪稱名將者,非樂兄莫屬也。”樂毅哈哈大笑:“一仗未打,竟成名將,兄弟卻是罵我了?”
“不不不。”白起連連搖頭“名將之才,首在圖國、料敵、治兵也。《吳子》雲:‘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耳。’樂兄入燕,變法強國,使弱燕崛起;算敵分毫,使仇國步步入殼;治兵以明,倏忽練成銳新軍二十萬。更不說斡旋之才,縱橫之能。此等大將,已是不戰而屈人之兵,若提兵於戰陣之間,自是遊刃有餘無敵於天下,豈有他哉!”
“兄弟讀兵書了?”樂毅素來聽說白起天賦將才不讀兵書,今見白起引證兵書見識當,竟大是驚訝,不
便是一問,卻又不待白起回答便是一笑“若是別個,倒是不在話下。然若與兄弟將才相比,樂毅實在是慚愧了。”
“豈有此理了?”這次卻是白起哈哈大笑“充其量,我只一個戰場之才而已!樂兄出將入相,廟堂運籌決勝萬里之外。我呢?戰場之外便懵,如何能與樂兄之明徹相比?”樂毅搖搖頭淡淡一笑:“將便是將,我卻只佩服兄弟一人。”說罷便又大飲一碗,突兀便道“兄弟,請教一事:燕國是否到了大打一仗的時機?”白起目光一閃,臉上笑容倏忽間消失淨盡,默然片刻,竟然也是一問:“要看樂兄如何打法?”
“合縱五國,利市均沾。”樂毅沒有絲毫猶疑。
“樂兄此來,便是聯秦出兵?”
“正是。”又是一陣默然,白起點點頭:“該當有這個時機。”
“兄弟是說,還要看燕國給秦國多少利市了?”白起笑道:“樂兄縱橫大才,與太后、秦王、丞相去說吧,我是隻管打贏便是了。”
“公私分明,好兄弟也。”樂毅大笑一陣“來!再幹一碗!”兩人至此海闊天空,直到天四鼓,雖然都是酒意濃濃,樂毅還是撐持著回到了驛館,白起荊梅竟也沒有執意挽留。若是過得一夜睡得一覺,作為身負秘密使命的特使,與各方周旋便都會無端增添一些微妙處。身為大良造上將軍的白起,與特使酬酢未嘗不可,然則若有過夜之名,便也會平添一些多餘而又必要地解釋。心照不宣之下,便是慨然作別。次
清晨,樂毅便醒了過來。老秦酒雖凜冽無雙,酒
卻極是純正乾淨,雖大醉而不纏頭,梳洗之後便是神清氣
。用過早膳已是
上三竿,樂毅便登車直向王宮而來。
秦昭王嬴稷早早便進了書房,這是他自少年即位便堅持下來的習慣。
不管太后與丞相如何在實際上掌控著權力,嬴稷都從來沒有放縱過自己。不貪遊樂,不事奢華,除了睡覺生病,每天矇矇亮便進入書房,直到三更過後才離開。讀書、練劍、吃飯,都在這裡外五進門戶重重的書房裡。對於政事,嬴稷是從不主動過問,然則只要太后丞相來書房議政或請他到別處會商,他也絕不推辭;至於那些必須由他出面的朝會禮儀慶典等,他也會盡心盡力地做得出
;若有適當機會,他也會盡可能地以各種身份去歷練自己,譬如河內大戰時秘密前往河內輔助魏冄建郡安民。二十一歲那年加冠之後,他依然如此,既沒有絲毫顯
出要親政的意思,也沒有絲毫的懈怠國事,竟是一如既往地維持著這“太后——丞相——秦王”三架馬車的局面。倏忽之間,嬴稷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這個“閒王”也做了近二十年,似乎一切都還要平靜地繼續下去。在大爭之世的戰國,大權分散政出多門從來都是禍亂
源,偏偏的秦國卻很平靜穩當,一點兒亂象也沒有。說到底,這得歸功於他那個極為罕見的母親太后,只要母親在,嬴稷寧願這樣持續下去,可是,母親之後呢…
“稟報我王:燕國密使樂毅求見。”
“說甚?誰人求見?”嬴稷從沉思中醒了過來,竟驚訝地離開了書案。
“燕國秘使樂毅。”老內侍聲音很低,但卻很是清晰。
默然片刻,嬴稷吩咐道:“立即知會太后:半個時辰後,我帶樂毅晉見。請樂毅進宮,東偏殿。”說罷便匆匆出了書房。到得東偏殿廊下,嬴稷便站住了,驀然之間,他想在殿外候樂毅,更想看看這位曾經對他母子有恩的燕國重臣究竟衰老了幾多?他很想從母親的眼光給樂毅一個評判,卻又想不清為何會突兀浮上如此念頭?
便在這片刻之間,一個悉的身影已經跟著宮門將軍進入了嬴稷的視線:除了頭上的帥盔換成了特使的一頂不足六寸的藍玉冠,便還是那一領暗紅
的斗篷,軟甲戰靴,步態勁健瀟灑,噢!鬍鬚留起來了,落腮長鬚,臉上黝黑,比當年更多了幾份威猛,好,更有氣度了。便在這閃念之間,嬴稷已經從廊柱下快步走下六級階梯
了過來。
“燕國亞卿、特使樂毅,參見秦王——”樂毅尚未躬下之時,嬴稷已經笑著伸手扶住了:“闊別多年,亞卿別來無恙?”一句禮節寒暄,嬴稷懇切一笑“母后與嬴稷卻是時常唸叨將軍,惜乎竟是天各一方也。”
“握得公器,便是身不由己,尚望秦王鑑諒了。”
“走,進殿說話。”嬴稷銳地意識到樂毅巧妙謙恭地避過了太后話題,心頭竟是一熱,竟情不自
地拉起了樂毅。多年以來,他國使節入秦,都是先見太后與丞相,樂毅卻是先見自己這個閒王,實在是難得也。樂毅目下已是天下名臣,此舉無論如何總是推重正道也推重自己了。
進得殿中,秦昭王立即吩咐侍女煮茶。煮茶,意味著至少大半個時辰的敘談。從國君接見使節的禮儀看,即或在“禮崩樂壞”的戰國,這也是極為罕見的。樂毅正需要相機切入正題的時間,便也坦然就座。便在此時,一個白髮老侍女從大木屏後走了出來,對秦昭王低聲耳語了幾句便又去了。
秦昭王轉身笑道:“今幸得有暇,便與將軍煮茶消閒了。”樂毅笑道:“正好,我帶來了些許燕山茶,秦王可願品嚐一番?”
“燕山茶?”秦昭王驚喜笑道“卻在哪裡?”樂毅啪啪拍了兩掌,殿外便走進了一個燕國紅衣文吏,將一個長大的紅木匣放在了樂毅案頭。樂毅將木匣打開,拿出一方
緻的銅匣笑道:“先品品,若秦王覺得還有當年風味,我便教人送一車過來了。”秦昭王打開銅匣,便聳著鼻子長長地
了一口氣:“好!便是這味!”轉身便放在煮茶侍女的案頭“改煮燕山茶。”樂毅又從長大木匣中拿出了一隻晶瑩潤澤的藍
玉盒,雙手捧起道:“這是一套燕山玉佩。當年,太后很是讚賞燕山玉。燕王知曉,便命尚坊玉工特意製作了這套玉佩,請秦王代為敬獻給太后。”秦昭王卻笑了:“將軍與太后相識相
,自己去見,豈不更好?”
“秦王差矣。”樂毅倏忽收斂了笑容“當年太后與秦王在燕國落難,生計唯艱,可不拘禮儀處之。此謂‘危難不拘禮’。而今,太后為一國母儀,秦王為一國之君,樂毅安敢以坊間誼褻瀆之?”
“將軍差矣!”秦昭王照樣一句,便是哈哈大笑“秦人老話,不拘禮,何來忒多講究?情誼不合,雖尋常百姓也當疏遠。情誼但合,雖貴為王侯也可成知己莫逆。否則啊,這太后國君便不是人了。”最後一句竟是聲調拉得長長的。
“也是一說也。”樂毅卻只是淡淡一笑。
“人言樂毅儒將,今始信也!”秦昭王便是喟然一嘆。
此時侍女已經將茶煮好,一片濃釅清香瀰漫殿中,一入口秦昭王便大是喟:“燕山茶克食利水,當真妙物也。”樂毅笑道:“秦人成於馬背,多食牛羊
,燕山茶
厚味重,正是當得。”秦昭王恍然笑道:“對也!何不將燕山茶種覓來一袋?秦國南山不能種茶麼?”樂毅道:“此事何難?明
我便送到秦王手中。只是水土不同,只怕生出茶來也不是燕山風味呢。”秦昭王便笑了:“也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魚龍變化,又能奈何?”說得一陣,秦昭王竟絲毫沒有提及樂毅使命的意思。樂毅心念一閃,竟是揣摩不出其中奧妙,不知是因為這個秦王沒有親政而不涉國事,還是刻意迴避另有安排?否則,他這個特使絕不會在這
常議政的東偏殿一坐便是一個多時辰。此種情景,在直率的秦國確實少見,思忖一陣,樂毅便道:“啟稟秦王:樂毅意
拜訪丞相呈
國書,卻是不能盤桓了。”
“好!”秦昭王便站了起來“但凡國事,對丞相說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