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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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後，斷便決意往西而行。

西行，便是盡頭，那裡是天之涯、地之始，是一切生命孕育的最初，是他的故鄉，卻不是一切結束的終點。

然而，西行之路遙遠而艱澀，對無涉而言幾乎是種折磨。

“還有多久？”寬大的斗篷之下，纖巧的人兒輕聲問。

為了趕路，斷幾乎是連夜不停的策馬前行，但是，無涉哪裡得起路程的顛簸漫長，她雖是絕口不提，卻仍看得出疲累。

此刻，無涉偎靠在斷懷裡，也許是病痛消去了她的神，火紅豔豔的紅衣反是將她如雪蒼白的孱弱更加肆無忌憚的彰顯，冰清秀雅的美顏楚楚嬌憐、絲絲扣人，卻依舊是驕傲而高貴的無涉。

“就快到了，從這裡去，只剩下沒有多少路程了。”斷答道，-細了一雙銳的眸子打量著四周的景物。

往西而去，四處皆是一片荒涼原始，眼前所見盡無人蹤。

西行之路必諸多險阻，他得盡力爭取時間，不然若是遲了，那他的心血就都白費了，他是不願看無涉就這麼死去，她還年輕，尚有大好的人生，那樣青美好的生命，不該如此輕易便消逝於天地之間，化為灰燼塵煙。

就算是跟閻王搶人，他也絕不任她輕易死去！

“這兒好荒涼，一路來，似乎都沒見著人影。”往周遭一眼望去，盡是蒼蒼草原，蒼穹遼闊，常駐京城，無涉何曾見過如此景，草澤綠而豐盈，恍若空氣尚飄蕩著淡淡草香，舉目所見，無邊無際的青綠與澄藍，天地成了一體。

落，如火豔陽落盡西山雲海，彤雲彩霞映滿天際，臨夜，夜若深絨，閃耀滿天星子爍亮晶瑩；初陽，澄黃金光乍現山巔一角，-那便是光影燦燦，無論夜更替的時序轉，這一切看在無涉眼裡，都是美好。

長年的行動不便，使得她已錯過太多。

當她驚覺時卻又已太遲。

“這兒，已是西邊的盡頭，要是再往裡頭去，那兒…便不是常人能到的地方了，現下咱們走來的這片草原，喚作『死者鄉里』。”斷輕聲解釋。

“死者鄉里？這明明是豐美的草原地，何以有這麼恐怖的名字？”無涉的疑問令他停頓了會兒，許久才緩道:“因為來此的旅人多半在此便失了，失在死者鄉里遍尋不著出路，於是他們因恐懼而瘋狂，最後成為了這豐美草原下的養料。”溫柔極至的嗓音，卻說著凍至冰點的語句。

即使早知他與自己的不同，早知凡人的執著痴傻看在他眼底，只是愚魯，卻在乍聽他說這番話時，仍舊忍不住深深惶恐不安。

斷與她，終究是雲與泥的遙遠，他的眼中無視一物，而她卻是獨鍾一人。他無情，她卻痴傻不悟，或許她正如他口中的旅人，失在他心中那片廣大的心田，終將化作他心中一處虛無。

光只是想象，就令她害怕！

要是有一天，她死去了，是否…終究如飛絮，在他的心裡留不住？

她畢竟只是個凡人，擺脫不去七情六慾、愛恨-痴，註定了一生一世的執著不悟，而她不願所付出的一切到頭只是一場空。

閉上了眼，若是不看不想就能忘卻，那麼她寧願一輩子不醒。

就算是夢也罷，她只願在此刻，他的心中能有個她──“唉。”嗓音輕輕，反而更加觸動傷心事。

“-在擔心嗎？”懷中微微輕顫的纖細身軀引起了他的注意，斷問道。

聽見他話中的擔憂，無涉只覺不該再讓他為自己煩心，於是便淡淡的笑了笑，笑了，才能遮去眼底不及掩飾的淚。

斷低頭瞧見她初的笑顏，不覺也放鬆了緊繃的思緒。

“笑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覺得該笑一笑。”搖了搖頭，無涉深深偎進他的懷裡。

知她心細，所以才會說這番話來安他，令他不至煩憂，無涉總處處為他著想，而他呢？是否也能夠如此。

“無涉…”斷緩了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