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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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眉,這段子真是麻煩你了。”拂塵看著展眉,輕聲道。
陽光透過窗稜,在房內二人身上。展眉側著臉看著半倚在
上的的拂塵,頰邊碎髮被光映成了虛影,讓五官顯得柔和了些。聽到這話,她微微笑了下:“談不上什麼麻煩不麻煩吧,我本來就是您的丫鬟啊。”拂塵聽她這一聲“您”眉頭鎖了起來,卻不多說。他此刻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卻反而覺得無話可說,只是
口一陣悶悶的疼痛,不
咳了幾聲。
展眉只若不見,卻一手掩口,道:“真是,我又忘記了,該叫拂塵的。”她低下頭,臉有些微的紅,“只是我不慣這麼稱呼,因此總是叫錯…”
“這不當緊。”拂塵笑起來,十分溫柔,“只要你記得,就好了。”展眉沉默片刻,道:“拂…塵,你病好之後,我們回蘇州吧。”拂塵一怔,隨即面喜
:“你同意了?”
“恩。”展眉點頭,“我原來不想走,是想留下來陪娘。現在想想,娘也未必會願我一直留在江陵,離開…卻也好。”
“你孃的墓在這附近麼?我問過府上管家,他並不知道你娘葬在何處。”拂塵道,卻見展眉出一絲微帶嘲諷的笑,清晰聲音直衝進他心裡:“他自然不知,娘在侯府一輩子,死時不過一領草蓆,連安葬都是我自己動手的,他們怎麼會知道?”
“怎會如此?”拂塵心下詫異,表情上便帶了出來,“江陵府並不像是會苛刻下人的地方。”
“因為他們都看不起娘,他們認為她罪大惡極,即使死了也要下十八層地獄,自然沒有人會理會她的後事。”展眉笑著問拂塵,“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我沒有爹麼?”拂塵開始時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帶些疑惑地看著她。見展眉眉上眼間盡是嘲諷,心下忽然明白了,隨即升起一股強烈的心疼和憤怒。
“所以他們那樣對你?那些人…就憑藉這點來欺負你?”眼危險地眯起,內裡是黝黑的怒意,拂塵沉聲問道,“這和你有什麼干係,他們怎可這麼做?”
“大戶人家,規矩也會多些吧。”展眉道,“娘未婚而生子,又不說孩子是什麼人的,遭人白眼也是正常。說來說去,都是我的不好。”她表情並沒有很明顯的變化,然而拂塵只覺一陣心酸。不知怎地,手便伸了出去,攬住展眉,低低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是你的錯…展眉,我很高興你娘將你生下來,因此讓我遇上了你。”也許就是要這句話吧,展眉垂下頭,輕聲道:“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啊?”拂塵不知她怎麼忽地來了這麼一句,疑惑地看著她。
“剛剛不是說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去蘇州。大夫說你再過四五就會痊癒,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我跟娘告個別。”
“這樣吧,四天之後我陪你去你孃的墓,第二天我們就啟程。”拂塵微笑道,“其實我這病沒什麼,這兩天已經好多了。夏竟會著涼,說出去也會讓人笑話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其實都有些小心,都不讓對方看出自己心思。微有那麼一點的尷尬和不自在,然而都是盡力取悅對方,因此氣氛也還算和諧。
拂塵告訴蔚凌他要帶著展眉回蘇州,蔚凌雖有些不捨,也知拂塵這一次在這裡著實住了不短時間,也不好再攔。至於展眉,這樣的丫頭侯府滿地都是,他自然毫不在意。稟告了江陵侯,便讓她去了。
展眉母親葬在附近亂墳崗上,展眉立了塊小小石碑,上面空白一片。拂塵想到展眉原本不識字,問她要不要自己在碑上刻她娘姓名。展眉只是搖頭。她在她娘墓前佇立良久,拂塵在一旁靜靜看著,只覺她表情變換幾番,偏生看不出喜或悲。
展眉捻了柱香,在墳前。然後便是紙錢,焦黃的紙極糙,拂塵不捨讓展眉用手去拿,她卻笑了。
——又不是什麼細緻之人,雙手盡是繭子,還差這麼一點麼。
點起了火,紅的焰子
沒了圓形方孔的黃紙。展眉從懷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看也不看地將其投入火中。火苗很快竄上,捲去書頁。
展眉笑了,低聲道:“娘,女兒已經看懂了,您也不用擔心了。”她頓了頓,道,“現在我要去蘇州,拂塵對我極好,以後我可能不會常回來,就此作別吧。”她直起身,便想離開,隨即想到什麼,又回頭看了一眼,道:“過去的事情,也許並非那般…不過,已經不重要了。您,也就不要再多想,安心去吧。”拂塵卻覺心酸,伸手攬住她的。展眉斜著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兩人並肩,便離開了那亂墳崗。
“我想請人將你孃的墳重修一下,可以麼?”拂塵沉默片刻,開口問道。
“…算了,寫什麼呢?”展眉綻出一個笑,“她姓齊,難道寫上齊氏?她走得安靜,何必現在再去打擾她?”她望著天,幽幽道,“她若死後有靈,又怎會願意還任人指點?她若死後無識,又何必給活人看?反正,也不是安
。”拂塵便不再說,心中對著墳墓暗自許諾,一定會將展眉照顧好。
——請您放心。
江陵之去蘇州,其實不遠。這一次再坐馬車,人雖還是相同,心境卻已迥異。
拂塵仍有些發熱,展眉一路照料他,幸好也沒幾,很快便到了。
拂塵只是靖王府上眾多武林人士中的一名,武功排得上第五,身份絕對算不上高。然而靖王爺權頃朝野,他手底下哪怕是小卒,出去都是眾人巴結對象,何況府上排名第五的拂塵。他在蘇州這處雲莊,便是靖王在江南的一處勢力。
因此他雖號稱莊主,實際上只是一個代管雲莊的人,雲莊並不是他的。
但這時候,便也只能帶展眉來這裡了。拂塵已經向靖王稟告過了,靖王允他或以身相殉或在雲莊隱居終老。拂塵二十多年的生命之中,大概只有這一刻是自由的,可以自由選擇——然而其實也算不得什麼自由,因為他還是要把自己的命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他曾為靖王活過十餘年,那麼以後,他便要為了這女子活著了。
拂塵心裡想著,踏進雲莊。他的屬下們連忙出來接——拂塵雖不是真正的雲莊主人,但靖王擁有的幾乎是天下,這麼一個小小莊子他自然不放在眼底,因此管理這裡的還是拂塵。莊裡的人雖都是靖王屬下,卻也直接聽命於拂塵,主子來了,自是緊張。
尤其這主子竟然還是帶著一名女子來,就更讓他們驚奇了。須知拂塵眼中除了靖王,向來什麼人都沒有。男人如此,女人亦然。如今帶著這樣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怎能不讓他們詫異。拂塵對展眉又是態度極和善,小心呵護的樣子讓大家眼睛差點掉下來——在蘇州,拂塵也算是眾家女子心中快婿,卻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子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