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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申不害要和衛鞅較量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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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老人和玄奇晝夜兼程,快馬疾進,第三趕到韓國,還是遲了一步。

韓國都城新鄭座落在洧水北岸。城池不大,歷史卻是悠久得很。相傳這裡曾經是黃帝的都城,留下了一個有熊氏城墟。周宣王時封了他的弟弟姬友做諸侯,國號“鄭”封地在華山以東,史稱鄭桓公。這鄭桓公眼光頗為遠大,在周幽王時見西周國運大衰,便將封地中心城池遷徙到華山以東近千里之外的穎水洧水之間,遠遠躲開了災難即將來臨的鎬京。到了第二代,鄭武公率領臣民,將黃帝廢墟一帶的荒蕪土地全部開墾出來,並在黃帝廢墟上建立了一座大城,定名為新鄭。從此,小小鄭國益強大。到了鄭莊公時,鄭國竟是稱霸一時,天下呼之為“小霸”誰想自鄭莊公之後,鄭國便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戰國初期,鄭國第四百二十一年的天,也就是公元前三百七十五年,終於被新諸侯韓國消滅。韓國原都城在黃河西岸的韓原,滅鄭後便將韓國都城南遷新鄭,遠遠離開咄咄人的魏國安邑。到韓昭侯時期,韓國已經南遷新鄭二十餘年了。

然而,天下事頗多惑處。韓國南遷後國力便漸漸衰弱,新鄭也蕭條冷落起來,連鄭國時期表面的繁華侈糜也沒有了。韓昭侯已經即位八年,眼見國力萎縮,竟是寢食不安。韓國朝野彷彿受了國君的染,無處不散發出一種蕭瑟落寞的氣息。就說這新鄭街市,房屋陳舊,店鋪冷清,行人稀少,車馬寥落。百里祖孫走馬過街,竟成了行人關注的新鮮人物。玄奇笑道:“大父,這韓國忒得冷落,比秦國也強不到那裡去也。”老人搖搖手,自顧尋街認路。

百里老人要找的人大大有名,他就是法家名士申不害。

申不害是個奇人。祖籍算是老鄭國的京邑,在汜水東南的平原上。申不害的父親曾經在末代鄭國做過小官。他自己因了父親的關係,也做了鄭國的賦稅小吏。誰知剛剛做了兩年,申不害才十八歲,韓國便滅了鄭國,申不害父子一起成為“舊國賤臣”罷黜歸家耕田。老父老母憂憤而死,申不害便成為無拘無束的賤民。鬱忿之下,他一把火燒了祖居老屋,憤而離開韓國,到列國遊學去了。近二十年中,申不害遊遍列國,廣讀博覽,自研自修,卻從不拜任何名家為師。五年前他到了齊國的稷下學宮,一個月中與各家名士論戰二十餘場,竟是戰無不勝,聲名頓時鵲起,被稷下士子們稱為“法家怪才”其所以為怪才,在於申不害研修的法家之學很特別,他自己稱為“術經”說到底,就是在承認依法治國的基礎上專門研修權術的學問,權術研修的中心,是國君統馭臣下的手段技巧。對“術”的深鑽研,使申不害成為人人畏懼三分敬而遠之的名士。他寫得兩卷《申子》,士子傳抄求購,國君案頭必備,但就是沒有一個大臣敢舉薦他,沒有一個國君敢於用他。連齊威王田因齊這樣四處求賢的國君,也有意無意的對申不害視而不見。

一氣之下,申不害決然離開稷下學宮,又開始了於名山大川尋訪世外高人的遊歷。

一次,在楚國的神農大山尋訪墨子不遇,卻遇見了從山中出來的百里老人。兩人在松間泉水旁的大石上擺開乾醇酒閒談,越談越深,竟是兩晝夜風餐宿不忍離去。百里老人的高遠散淡,使申不害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新愉悅。申不害的鋒銳無匹,也使老百里到了勇猛進的活力。老百里對申不害的求仕受挫做了拆解,說他“殺氣與詭秘皆存,人輒懷畏懼之心”;要一展報復,便須得“依法為進,以術為用。術,可用不可道”申不害聽得仰天大笑了半,深老百里指點津,使他悟到了人事齷齪的關鍵所在,說老百里道出了“術者之術,堪稱天下大術”!說完後一躍而起大笑“此一去,申不害必當為相也!”便驚雷閃電般的消失了。

有趣的是,兩人在兩天兩夜中始終不知道誰是誰。

百里老人後來在稷下學宮知道了申不害。申不害則依然不知道這高人是誰?

櫟陽城與秦孝公雪夜相逢,百里老人心田裡便油然生出衛鞅和申不害的影子。在他看來,衛鞅是個正才,申不害是個奇謀怪才,兩人若能同到秦國,相得益彰,再有一個兵家名將,安知秦國不會鯤鵬展翅?申不害這次去了魏國,一定也知道了秦國求賢令,也一定會去秦國效力的。

當百里老人尋覓趕到申不害的破屋時,卻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只有屋角破草蓆旁有一口裝滿竹簡的舊木箱。鄰居告訴老人,先生進宮去了,三天三夜沒回來,聽說要做韓國丞相了。百里老人大為疑惑,便和玄奇在破屋裡耐心等待。

入夜,破屋裡蚊蠅哄嗡,屋外小院子裡倒是明月高照,涼風宜人。老百里爺孫便在小院裡納涼等候。閒適之中,玄奇從緊身腹帶上出那支短劍,在月光下端詳‮摩撫‬,笑問道:“大父呵,你說那衛鞅到了秦國,他會如何用呢?”老人笑問:“他?他是誰啊?”玄奇嬌嗔道:“爺爺,你知曉的嘛。”老人慈祥詼諧的笑著“我知曉何事?我甚也不知曉啊。”玄奇生氣的噘起小嘴“你不說,明我回總院了,不跟你瞎跑了。”老人哈哈大笑“好好好,爺爺說。他呀,會重用衛鞅的。”玄奇道:“哪這個申不害呢?”老人笑道:“一樣,也會重用的。”玄奇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未必。這申不害我聽你一說,總覺得有點兒不純不正,味道不對。他是個很純正的人,對異味兒肯定很煩的。”老人大笑道:“孩子氣。為君者有‘正’字,哪有個‘純’字?何況味道縱然有偏,只要能強國,何能不用?”玄奇卻只是默默搖頭。

這時,一陣大笑遠遠傳來“誰還想著我申不害?啊。”說話間,一個長大瘦削長鬚長髮的青衣人已經走進破落的大門。

百里老人已經站起,拱手悠然笑道:“諒你也不知曉我是何人?何須問來?”申不害聞聲驚喜得“啪啪啪”連聲鼓掌,深深一躬笑道:“申不害天下第一糊塗,竟忘記了問高人尊姓大名。我回來罵了自己三天三夜!”老人不大笑——這申不害罵了自己還是不問,既想逍遙灑脫,又想以世俗之禮尊重別人,既想問對方姓名,又想對方自報姓名,當真的有點兒味道不對。可謂術到盡頭反糊塗。一時間老百里無心多想,也知曉申不害藏心不藏話的秉,徑直問道:“申兄啊,恭賀你要做韓國丞相了。”申不害又一陣大笑:“哎,高人兄,你何以知曉啊?”玄奇被這古怪稱呼逗得“噗”的笑出聲來。

老人笑道:“許你做,就許人知。新鄭城裡都傳遍了,何況我呢。”

“這還得多謝高人兄那一番指點啊。我這次面見韓侯,便是言法不言術,果然是一箭中的。哎,高人兄還沒吃飯歇息呢,老說話如何行?來人!”牆外疾步走進一個小吏,躬身道:“大人何事?”

“即刻整治酒來,我要在舊宅款待好友。”小吏答應一聲,疾步走出。申不害回頭笑道:“高人兄啊,我今是回來搬這一箱書的,不想得遇高兄。明月清風,我倆再暢飲暢談。”說話間便將“高人兄”又壓縮為“高兄”玄奇又被逗得笑出聲來。申不害這才注意到這個俊朗少年,驚訝道:“這位是?高兄僕人?”玄奇學著他口吻笑道:“非也。我乃高人孫兒,此刻便是高孫兒了。”申不害仰天大笑“高孫兒?好!想不到我申不害遇到了如此睿智少年,竟是片刻間學會了申術。知道麼?這叫‘倚愚之術’!”老百里揶揄笑道:“申兄終究是本難改。”申不害是人逢喜事,拱手笑道:“慚愧慚愧,我要管住自己不說術,那得清心一夜才能辦到。”又轉過身笑道:“哎,我說高孫兒哪,你拜我為師如何?我申不害沒有拜名師,吃盡了苦頭,你做我的學生,申術便後繼有人了。”玄奇笑道:“你那申術,不學也會。”

“噫!”申不害一聲驚歎,笑問:“你高孫兒能答上我申術三問?”

“申術請問吧。”玄奇依舊是盈盈笑臉。

“好。何謂倚愚之術?”

“不明言,便裝聾作啞,藏於無事,竄端匿疏。”

“噫!”申不害又是一聲驚歎,追問道:“何謂破君之術?”

“一臣專君,群臣皆蔽,言路堵,則君自破。若一婦擅夫,眾婦皆亂。”申不害肅然正:“何謂君不破之術?”

“明君不破,使其臣如車輪並進,莫得使一人專君;正名而無為,猶鼓不入五音,而為五音之主。此為明君不破之術。”玄奇答完,頗顯頑皮的看著申不害。

申不害愣怔半,疑惑問道:“你如此年少,何以對我申術如此詳明?”玄奇一笑“法為大道,術為小技,收不到高徒的。”

“豈有此理?法無術不行,無術豈能吏治清明?”百里老人笑道:“申兄不要和小孩子說了,他讀你的《申子》不知幾多遍了。”申不害恍然大笑“啊,高孫兒實在已經是我申不害的學生了!”這時,小吏挑來一擔食盒,將一張大布鋪在地上,擺好酒並酒具食具,躬身道:“大人請。”申不害伸手向面東尊位一指,笑道:“高兄、高孫,請入座。”百里老人和玄奇便席地坐在大布上的賓位。申不害謙恭的坐到了面西主位,舉爵笑道:“高兄啊,你千里來尋,申不害無以為敬,只有這破屋、明月與官酒了。來,先幹一爵!”百里老人笑著舉爵“申兄與神農山相比,判若兩人。恭賀申兄,幹!”

“神農山的申不害若何?”

“窮途末路,破敗蒼涼。”

“今之申不害若何?”

“一朝發達,越鋒銳。”申不害大笑“哎呀高兄,你該不是說申不害沐猴而冠,成不得大器吧。”百里老人笑道:“申兄高才名士,何愁大器不成?然則大器之材,必得大器之國,方有大器功業。不知申兄將在何處歸宿?”申不害慨然嘆道:“不瞞高兄,我本想到秦國一試,然則我聞聽衛鞅要去秦國,我就決意留在韓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