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神農大山的墨家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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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冬天,神農大山依然是莽莽蒼蒼無邊無際的綠。
懸崖絕壁上有一條蜿蜒的棧道,棧道上有兩個身影在緩緩行進。這便是剛剛踏進這片神秘大山的秦孝公嬴渠梁和墨家弟子玄奇。孝公走得小心翼翼,玄奇在後邊不斷叮囑。邊走邊看,孝公對山中奇絕的風光大為慨。亙古以來,這廣袤的森林便人跡罕至,大山中古木參天,不知來源的溪
飛瀑時時如空谷雷鳴,撒下漫天雨絲。放眼看去,奇峰嵯峨,一線藍天在絕壁夾峙的大峽谷中時隱時現,深深的谷底竟鑲嵌著明鏡一般的湖泊!山風掠過,林海濤聲便瀰漫了整個天地之間,一切聲音都消融在這山神的吼嘯之中。風息山空,鳥叫獸鳴便似近在咫尺,卻是看不見一隻飛禽一個走獸。一種博大無邊的虛空,一種無可形容的清幽,一種亙古潔身的純淨,一種
噬一切的恐怖,都使這片大山充滿了
濛濛而又驚心動魄的肅穆。
“如此大山,便是對墨家的最好註釋,天人合一。”秦孝公終於找到了受。
玄奇卻在四面張望,低聲道:“再向前,你就不能說話了。我來應對。”秦孝公點點頭,退到玄奇身後“偏是墨家有這些講究,身居天塹,竟也如此用心。”玄奇笑道:“我的國君,天下生滅墨家者,可是大有人在啊。”
“就是楚國、魏國嘛。莫非還有?”
“你不算一個麼?”孝公大笑,玄奇“噓”了一聲道:“看前邊,那是第一道關,黑卡。”一座突兀的山岩凌空伸出,猶如山體長出了巨大的胳膊一般,高高懸罩在棧道前方,幾乎與對面山體的絕壁相連成空中石橋。山岩成奇特的青黑,凌空伸出的部分竟然光禿禿寸草不生,
的岩石在幽暗的峽谷森森然隱隱有光,顯得怪異非常。秦孝公驚訝端詳間,一支響箭呼嘯著從岩石胳膊的
部斜斜的飛向天空,在一線藍天中勁直而上,後面拖著一股青煙,煞是好看。
“好功夫!”秦孝公不輕聲讚歎。
玄奇擺擺手低聲道:“跟我走,別說話。”便踏著棧道輕鬆前行,竟是如履平地一般。孝公走這樣的棧道遠不如玄奇練,踩得腳下木板嘎吱嘎吱直響。兩人彎過一道突出的山體,進入一片凹陷山體時,再看那青黑
的凌空巨石,竟似懸在頭頂一般。玄奇腳下輕輕一跺,示意孝公停步。
“何為一?”凌空巨石中傳來深厚緩慢的話音。
玄奇右臂劃一個大圓,悠然答道:“一為圓。一中同長也。”
“何為二?”玄奇雙手大叉平伸“兩物相異,為二。”
“兩物相異,何能一道?”玄奇雙臂併攏前伸“相異不相左,是為一道。”凌空巨石中伸出一面飄帶般的長長小白旗,左右擺動“黑卡,過——”玄奇又輕輕一跺腳,孝公便移動腳步。剛剛穿過凌空飛架的巨石,孝公便聽見身後又是一聲尖嘯,一支響箭拖著一股黃煙飛上天空,卻不知又是何種信號?孝公回頭想看看巨石中的暗哨位置,卻發現凌空巨石上橫刻著四個大字——非攻樂土!奇怪,這字如何刻在裡面?仔細一想,恍然大悟,外面進山之人只能看到山水自然,只有出山的墨家弟子和經過認可驗證的友人,才能在荒絕恐怖中看到人的標記,給冷清孤獨的旅途留下一抹溫暖。思想間已經轉過一道山灣,一道瀑布匹練般從對面絕壁穿空直下,飛珠濺玉,隱隱轟鳴,分外壯美。
孝公伸手指指瀑布,又指指嘴巴,比比劃劃做驚歎狀,如啞語一般。
玄奇大笑“可以說話了!你還真聽話呢。”秦孝公凝視瀑布“多美啊。墨家苦行,卻盡享山水之華,也是大樂了。”玄奇扶住他肩膀笑道“好麼?不做國君了,我們做隱士如何?”孝公拍拍她的手“好啊,等秦國強大了,只要我還活著,一定找座大山。”
“別騙我了。秦國強大了,你又想統一天下呢,能想到我?”孝公大笑“那真是慾壑難填了。”又慨一嘆“不過小妹,也許真有那麼一天的。我倒不想做盡天下大事,我只想秦國在我手裡強大起來。”
“我的國君,我知道。”玄奇親暱的將頭伏在孝公前指指點點“那時侯如果我也活著,我一定會去找你,將你偷走。宮中會大吃一驚,呀!沒有國君了!”玄奇繪聲繪
,兩人快樂的大笑起來。
說話間,倆人在棧道繼續前行。山體岩石不知從何處開始竟然全部變成了白,奇絕險峻,棧道在峭壁間宛如細線。正行間但見一柱白巖沖天而立,依稀便是一口刺天長劍。這支“長劍”在山
憑空生出,在高空鳥瞰棧道,顯然是控制棧道的絕佳制高點。白巖劍尖,一物似石,帶著哨音勁
而上!又有一物似
星趕月般後發先至,直擊前面一物,兩物相擊,一聲大響,山鳴谷應間,一團紅煙淡淡散開,宛如開在藍天上的一朵花兒。
秦孝公似乎忘記了身處險境,看得驚歎不已,玄奇跺腳,他才靜了下來。
“二人入園,竊桃李乎?”聲音彷彿從雲端飛來,飄渺而清晰。
玄奇向天遙遙拱手“二人同來,去天之惡。”
“天,何所惡?”玄奇短劍前伸“天惡不義,天正不義。”
“順天之意何為?”玄奇雙手做環抱狀:“兼愛非攻。”玄奇話音落點,遙見白巖頂尖伸出一面黑小旗向山中一蕩:“白卡,過——”腳步匆匆,二人走得三里之遙,便見白巖褪成了灰
山石,棧道也走到了盡頭。接下來是一條羊腸小道伸向前面的山
。孝公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前面還有黃卡紅卡麼?”玄奇咯咯笑道:“沒有了。翻過這個山頭,你就能看見總院了。”孝公揶揄笑道:“老墨子真是古怪,拿墨家經書做暗語,打定主意不和外人
往?”玄奇笑道:“站著說話不
疼。這也是
出來的。墨家樹敵甚多,且都是以國為敵。各國斥候收買遊俠,經常費盡心機要打進墨家,防備不嚴,墨家焉能長期生存?這暗語非但全是墨家經典,而且三天一換。不
通《墨子》,寸步難行,棧道上到處都有截殺機關。等閒一支大軍也攻不進來呢。”孝公喟然一嘆“老墨子威加諸侯,可謂天下學霸矣!”玄奇笑道:“也許這就是強者本
。人強則驕,國強則霸,學強則橫。老孟子罵遍天下,還不是自恃顯學?你將來也一樣,秦國強了,你不霸道?”孝公笑了“霸道?但願來得及。”
“你,不怕麼?”玄奇明亮的眼睛盯著秦孝公。
“怕甚?”孝公驚訝。
“翻過山就到總院了。墨家素來講究誅暴不問心,此去實在吉凶難料…”孝公坦然笑道:“小妹,你比我更危險。帶我進山,你已經是墨家叛逆,我更擔心你有不測之禍呢。”
“大哥!”玄奇脫口而出,猛然抱住孝公“我不怕。能和你生死與共,此生足矣。”孝公攬著玄奇顫抖的肩膀,眼前浮現出那個多雪三月五玄莊門外的誓言,輕聲念道:“不移,不易,不離,不棄。”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玄奇一臉滿足的笑容。
峽谷中漸漸幽暗。倆人快步走出羊腸小道時,眼前卻豁然開朗——四面奇峰夾著一片綠森森的谷地,夕陽正掛在西邊山尖,山峰林海一片金黃。正北面最大山峰的半山處,遙遙可見一片金碧輝煌的屋頂巍然矗立,滿山綠樹中
出斷斷續續的灰
石牆。一座箭樓佇立在灰牆南段,雖然比不上城池箭樓的規模,但建在這荒絕險峻的大山之中,卻顯得分外雄峻。
突然,一聲淒厲的長嚎響徹山谷,似哭非哭,充滿絕望與憤怒。二人同時一驚,疾步衝上高處山頭,舉目四顧,不失
——只見箭樓外的一片空地上,一個黑衣大漢被
壯的鐵索拴在一塊大石柱上,手中握一柄鐵耒在挖地。石柱旁邊,一隻穿著紅褂子的大黑猴子拿著一支長長的藤條,不斷
打黑衣壯漢。黑大漢不顧
打,只是拄著鐵耒遙望山外,不斷的淒厲長嚎!
“堂堂墨家,如何這般慘無人道?”秦孝公面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