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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稷下學宮的人性大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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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年,齊國已經是生機,百業興旺,文明昌盛,隱隱然成為與魏國並駕齊驅的第一大國。這時候的齊國,朝堂大臣有騶忌、田忌、鄒衍、晏舛、段幹朋等名臣名將,地方大臣更是清明勤政人才濟濟。然更令齊國雄視天下的,卻是他們的稷下學宮。歷經二十餘年心培植,稷下學宮已經是名士繪萃,英雲集,成為齊國取之不竭的人才寶庫。視人才為國寶的齊威王,每每說到稷下學宮,便豪氣發“稷下學宮收盡天下英才,齊國豈能不一統天下?”世間事錦上添花。就在齊國沐浴著海風崛起的時候,兩位名震天下的人物來到了臨淄。一個是大張旗鼓堂堂正正來的,一個卻是無聲無息秘密來的。

齊威王接到兩路稟報,神大振,霍然離席道:“丞相、學宮令隨本王候大師。上將軍安排先生便是。”田忌答應一聲,便興奮的走了,畢竟那位神秘人物對他這個上將軍來說是太重要了。齊威王便和騶忌各乘軺車,急急趕到城外。

臨淄南門外的送亭已經隆重的佈置了起來。齊威王站在亭外軺車上,遙遙望著通往魯國的官道。大臣們則分列站在亭外,紛紛低聲議論著,顯得很是有些動。齊國就差這麼個大宗師,而今他終於來了!

“稟報我王,車騎已現!”

“丞相,隨本王上。”齊威王一跺腳,軺車轔轔駛上官道。

面煙塵大起,一支沒有旗幟的車隊隆隆北來。遙遙可見每輛車都是兩馬駕拉,馭手全是長衫布巾的儒生打扮。戰國時代,便是大國特使,除了騎士護衛,尋常也只有一輛軺車和兩輛行李車。尋常名士周遊,能有一車就算是極大的排場了。這支車隊卻有十三輛雙馬快車外加一輛青銅軺車,雖然沒有旗幟,卻也是氣勢非凡,絕非尋常學派名士可比。青銅軺車下肅然端坐的是一個五十多歲鬚髮見白的男子,面目清朗肅穆,三綹長鬚被風吹起,顯得瀟灑凝重而極有內涵。

來的齊威王不高聲讚歎“孟夫子果然不凡!”來者正是名動天下的孟子車隊!這位高才雄辯灑脫不羈而又堅如磐石的儒家領袖,在戰國之間已經奔波了二十多年。象當年的孔子一樣,他的奔波使儒家的學問種子撒遍天下,但卻始終沒有實現自己的實際追求——為政一國並以儒家理想治國安邦。但孟子沒有灰心。他堅信在這大爭之世,天下必有他一展報復的禮儀大邦。魏國他去過多次,原以為富庶風華的魏國最需要儒家名士,不想魏惠王對他奉若上賓,每天和他談天說地議古論今,卻從來不問他治理邦國的大政方略,看樣子大有將他當作食客養起來的光景。孟子雄心,肩負中興儒家的大任,豈容得此等難堪與尷尬?但孟子畢竟是孟子,他彬彬有禮的向魏惠王告別,說明了重新出遊的願望。魏惠王竟是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儒家博學,正是從遊歷天下中得來!本王相贈夫子書車十輛,黃金百鎰,以資行!”孟子內心發涼,便長長一躬,斷然離開了安邑。他久聞齊國稷下學宮的名聲,便藉著遊學名義到齊國來了。

“夫子,好象有人接?好象是大臣!”駕車的萬章頗為驚訝,高聲回頭提醒老師。

後面車上一個弟子站起來了望“啊!是齊王!沒錯,王旗,是齊王!”萬章知道公孫丑的眼力極好,便“籲——”的一聲挽韁停車,回身拱手道:“夫子,齊王在官道接,要否下車,列隊緩行?”孟子微微睜開眼睛,略微思忖“照常行進。”

“是。”萬章向後高聲道:“照常行進,切勿喧譁。”一抖馬韁,車隊轔轔啟動。

官道邊的齊威王君臣卻已經下車,在道邊肅然拱手候。見孟子的青銅軺車轔轔駛來,齊威王當道拱手高聲道:“齊王田因齊,恭夫子蒞臨——!”萬章機警細緻,早已經將車速減緩,此時正好將軺車停穩。孟子霍然從軺車傘蓋下站起,深深一躬“不知齊王在此,孟軻唐突擋駕,多有得罪了。”

“夫子,田因齊專程來,非有他事。”齊威王笑著上前來扶孟子下車。

孟子大禮拜伏在地“孟軻何德何能,竟勞齊王候郊外?”齊威王連忙扶起孟子,朗大笑“夫子學問,天下魁首,田因齊自當敬賢禮遇。夫子,這位是我齊國丞相騶忌。這位是稷下學宮令鄒衍。”騶忌、鄒衍一齊拱手“見過夫子。”孟子恭敬還禮“得見二位大人,不勝榮幸之至。”說話間,已到送亭外,跪坐在大紅地氈上的樂隊奏起了祥和宏大的樂曲,孟子肅然拱手“齊王,此《小雅》乃天子送諸侯之樂,孟軻如何敢當?”齊威王大笑“夫子啊,樂禮等級當真不成?好聽罷了。”鄒衍笑道:“夫子啊,恪守禮制,何有今之天下?”孟子也豁達的縱聲大笑“笑談笑談,孟軻又迂腐了一回。”孟子的坦誠朗,使略微拘謹的氣氛頃刻消散。齊威王笑道:“夫子遠來,車行勞頓,先行歇息,來我當親為夫子主持論戰大會,一睹夫子風采。”孟子謝過,便由稷下學宮令鄒衍陪同著進了臨淄城。

齊威王對騶忌一揮手“丞相,還有一位,隨我去看。”君臣二人輕車簡從,繞道西門進得臨淄,便到了一座清幽的府邸前。這座府邸門口沒有森殺肅立的衛士,倒象是一座清淨的書院。要不是齊威王路上說明,騶忌真不敢相信這是威勢赫赫的上將軍田忌的府邸。田忌是王室貴族,是齊威王的庶兄,是田氏王族中很有實力的一支。田氏本是在姜齊內部割據成長起來的貴族勢力,奪取齊國政權後,田氏成為王族,內部卻仍然保持著各自的地域勢力。這種地域勢力被長期默認為田氏各支脈的封地,國家(王室)和“封地”貴族各收取一半賦稅“封地”的官吏也是貴族推薦國君委派,既聽命於王室,又聽命於貴族。王權強大的時候,這種“封地”與國家土地沒有兩樣。王權衰落的時候“封地”貴族便成為幾乎完全自治的一方勢力。期間變數,完全取決於政權勢力的此消彼長。齊國在王族封地這一點上,與天下諸侯及魏楚燕趙韓沒有更大的不同,基本上維持在人治的框架內。正因為如此,田忌這種王族大臣,不象騶忌這種士人出身的官員,他們即或不在王室做官,也有世襲的封地,在臨淄依然會有很豪華氣派的生活。田忌又做了上將軍,其府邸無論豪華威勢到何種程度,人們也不會覺得驚奇,倒是這種書院般的高雅脫俗,倒使騶忌大大的出乎預料。尋常同朝共事,騶忌對王族大臣總是有著一種本能的戒備,一律不與這些大臣私人往,自然也從來沒有來過上將軍府。今一看,對田忌的本能戒備竟是減輕了許多。

也沒有人通報,便見大門打開,田忌匆匆出,深深一躬,將二人接進正廳。

“先生如何了?”齊威王急切問道。

“稟報我王,先生傷殘嚴重,狀況不佳,急需治療修養。”

“太醫來了麼?”

“太醫令親自前來,已為先生剔去兩腿腐碎骨,目下先生正在昏睡。”齊威王喟然嘆息“一世名家,竟至於此,令人痛心也。”田忌思忖有頃道:“臣以為,先生入齊之事,暫且不做透漏。先讓先生住在臣府療傷,痊癒後再做計較。”齊威王點點頭“先生乃我齊國人傑,務必傾盡全力,恢復先生身體。”

“臣明白。”田忌肅然拱手。

齊威王看看騶忌,微微一笑“丞相啊,此人乃天下聞名的兵家名士。他能康復,乃我齊國大幸也。丞相可知他是何人?”騶忌不喜歡過問不需要他知道的事,也從不對自己不清楚的事貿然開口,所以一直平靜的沉默著。然自己也是名士底,豈能不知天下聞名的大家?見國君相問,便笑道:“是否兵家祖師孫武的後裔,孫臏?”齊威王大笑“正是。齊國有此大才,文武兼備,何懼天下?”孟子住進了六進大宅,弟子們大是動。

據鄒衍介紹,這是齊國中大夫規格的府邸,只有對稱為“子”的學派領袖才特賜,尋常名士只是三進宅院。孟子在鄒衍陪同下,看了一遍住宅。進大門的兩側是僕役門房,第一進是一個大庭院,山水竹草具備,很是雅緻;第二進是正廳,寬大敞亮,陳設華貴;第三進為書房琴室,其寬闊足以擺佈他的七八車書;第四進為寢室,帳幔掩映,浴室巧,為孟子生平未見;第五進是炊廚房,足以讓五六名廚師一展身手;最後一進是一片後園連同一個偏院,是門客住房,正好做孟子學生們的住處。看了一遍,弟子們是口讚歎。孟子雖然沒說話,心裡也頗為滿意。畢竟,這是齊國敬賢,總算是賜給自己的府邸,比魏國住在豪華的驛館覺要好得多。

安頓好之後,萬章、公孫丑來勸老師去看稷下學宮。孟子雖然也想看看這座名震天下的學宮,但想想還是忍住了“你們去吧,為師要歇息歇息。”萬章、公孫丑便高興的去了。

稷下學宮坐落在王宮的正南。萬章和公孫丑對中間相隔的“齊市”實在沒有興趣,但穿過街市的覺,竟還是讓他們大為驚訝。連綿無際的店鋪帳篷,比肩磨踵討價還價的市人,魚鹽混雜的奇特腥臭,堆積如山的鐵材布,琳琅滿目的鐵兵器,都是他們在任何官市沒有見過的。匆匆走出街市,竟用了整整一個時辰!兩人不大為慨,說回頭一定讓老師來走走“齊市”看老師有何評點?

出得街市向南百步之遙,便是一道寬闊的松柏林帶。走進松柏樹林,陣陣清風啾啾鳥鳴,便將身後的大市隔在了另一個世界。眼見一座高大的木牌樓矗立在夾道林木中,樓額中間雕刻著四個碩大的綠字——學海淵深。木牌樓前立著一方橫臥於石龜之上的白玉大碑,上面刻著四個斗大紅字——稷下學宮。木牌樓極為寬闊,最豪華寬大的王公馬車也可以直駛而進。木牌樓兩邊各有兩名藍衣門吏垂手肅立,一名紅衣領班在門前遊動。牌樓後便遙遙可見大片綠樹掩映中的金頂綠瓦和高高的棕紅木樓。

萬章、公孫丑被這宏大的氣魄震懾了!走遍天下,哪個國家能將學宮建得如此肅穆恢弘?原想稷下學宮縱然有名,也無非是學風有名而已,學宮本身無非是一片房子,能有何令人嚮往處?今一看,不說裡邊,僅這外觀,就和王宮、太廟具有同等的莊嚴氣勢。這種氣勢絕不是房子庭院的大小,她意味著文明在齊國的神聖地位,這在哪個國家能做到?

不由自主的,兩人對著白玉大碑深深一躬。紅衣執事看見,上來一拱手道:“請二位士子出示府牌。”公孫丑恍然笑道:“啊,府牌是在這兒用的?我等新來懵懂,請諒。”說著兩人各自掏出一張小銅牌遞上。紅衣執事看後笑道:“啊,二位是孟夫子門生,請進。要否派人帶二位一遊?”萬章道:“多謝。不用了,我等自看方便些呢。”二人走進學宮,卻見牌樓大門內是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大道兩邊是平展展的草地和樹林,林間石桌石凳錯落有致,形成了一個一個天然的聚談圈子,烈爭論的聲音隱約可聞。時見長衫士子手捧竹簡在林間長聲誦,使人頓生讀書清修之心。林蔭大道的盡頭,卻是一片一片的樹林與屋頂,十幾條小道網一般通向縱深。一時間,二人竟不知何去何從?正在徘徊惘之中,一個年輕的藍衫士子從一片樹林中飄然而來“二位,可是孟夫子高足?”

“正是。在下萬章、公孫丑。閣下高名上姓,如何識得我等?”

“我乃齊國荀況。孟夫子來齊,學宮早已人人皆知了。”士子一指林間“二位請看,他們都在準備和孟夫子論戰呢。”

“原來是荀況學兄!久聞大名,也算我儒家同門呢。”公孫丑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