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難將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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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指了
眉,面龐不自覺地因興奮歡喜而暗自發燒。若真的是他,那就是說他沒事了?可若是他無事,為何又不回金城,不直接帶領著齊國的勇士們盪滌來侵的楚軍,徹底消了這口惡氣呢?
…
心忽上忽下,我想著想著,突覺出了似坐針氈的忐忑難熬。若不是齊國有難,也許我早就回竹居去尋他了…
身後有人扯了扯我頭上的斗笠,我回頭,瞧見東方莫略微惱火的面容。
“怎麼了?”奇怪。
“你去楚營拿了什麼東西?為師這問了第三次了!”語氣惡劣,十分不滿。
我伸指從袖中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青玉印,遞到他面前,笑道:“就是這個。”東方莫接過玉印,上上下下端詳一番後,低頭看我,納悶:“就這個?”
“是啊!”我點頭輕笑,回頭時,順帶捲袖取走了他捏在指間的玉印,“這東西看是平常,卻是楚軍搬運糧草、分營劃帳、整列軍備的權令。因重要比不上將軍的令箭和帥印,所以容易被忽略,偷起來也輕巧些。只不過這玉印是楚軍編過號按營歸屬的,如果它不見了,鍾城的楚軍需得上報中軍帥帳重新劃下新的玉印…所以,為新玉印來來回回奔波
費掉的時間估計不會短於一個月。戰船亦屬軍備,一個月後,他們要是想再徵集戰船,怕是就相當地困難了…”我越說越得意,忍不住把玉印當作寶貝般捧在手心,定睛看著它時,心中歡喜。
東方莫笑:“女娃知道得倒多。”我側眸瞥他,臉微微昂起:“好歹我也和他們手三年,這點都摸不清,豈不愧對二哥的教導?”東方莫嘿嘿一笑,垂眸看著我手中的玉印時,眼底慢慢綻出一股別樣的
彩。瞧了會兒,他伸手
來拿,口中笑道:“借為師玩幾
。”
“不行!”我果斷否決,揚手一揮,“啪嗒”一聲扔了玉印入江,笑道,“那火既不是你放的,那無功者不賞。這玉印,就當我偷來填江的!”東方莫怔怔瞧著,可惜地嘆了嘆,想惱,卻又惱不起。盯著江水看了半天,他只得無奈垂下了頭,神頹散地跟在我身後一步一滯地慢
回了破宅-烏雲遮月,冷風吹著破舊殘缺的窗扇簌簌作響。燭火本就微弱,如今還隨風亂搖曳,惹得室內陰影森森,無端端地
起了一股悚人的寒氣。
東方莫半躺在牆邊的寬椅中休憩,我則雙手托腮坐在桌旁,低垂了眼眸盯著平鋪在桌上的地圖,一時費思。
當初先祖選了金城做齊國的都城,正是因為其北據菘山之險,南望泗水天塹,左瀍右澗,控以三河,固以四的絕佳地勢。楚梁聯軍此番雖來勢洶洶,連奪四方城池後,眼見已
進了金城,卻依然徘徊在百里之外,雖饞,卻怎樣也不敢冒然越過那些天險障礙。
只不過,不管金城再怎麼固若金湯,若依目前的形勢與敵軍如此耗時僵持下去,怕也會落得糧盡餉絕、空城投降的亡國下場。如要解局,必需以奇謀退敵…
“怎麼?還在為明如何回金城的事發愁?”我正想得出神時,耳旁冷不防響起了東方莫似水清涼的聲音,驚得我全身一顫。
我回眸瞧了瞧他倚在椅中睡眼惺忪的模樣,正要惱火時,腦間卻念光一閃,心中有了主意。
“師父,夷光若記得沒錯,你會易容的是不是?”我嘻嘻一笑,跳起身跑去東方莫身邊,討好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搖晃。
東方莫眼,坐直了身微笑:“說吧,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回金城的路夷光已選好了。不過想借師父的妙手用一用,將我化裝成別人的模樣,好便於行事。”東方莫垂眸笑開,問:“想扮成誰?”
“無顏。”一語即出,某人邊笑意僵了僵-次
清晨啟程時,雖面容大變,我卻依然帶著斗笠,領著東方莫沿泗水北上。駿馬馳騁,追風渺塵,半
後,便到了金城宮外的菘山腳下。
東方莫抬眼仰望了高聳險峻的山峰許久,再低頭時,眸間光芒稍稍黯然:“女娃,你莫要告訴為師,我們要翻了這座山到金城?”
“不許再叫我女娃,要叫公子,”我糾正他的稱呼時,忍不住伸手到斗笠綾紗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神思微微惘然,“這山如今要翻的話是斷然翻不過去的。因為菘山靠近宮廷,所以山後有無數的暗哨和侍衛,妄闖一步者,唯有死路一條。”東方莫揚眉,笑:“那就是說,公子你見為師年老了,所以偏偏選了條死路來走?”我莞爾失笑,轉眸看了看他那張清俊間略帶妖嬈的面龐,道:“師父這張臉,若你不說,旁人只道是風華正好,誰人敢取笑你年老?”東方莫哼,毫不留情地搶白:“你說我當老不老?意思是罵我是老妖了?”我翻眼無語,心知他又在犯病找茬吵,於是也不理他,躍下馬背,牽了馬朝菘山間的一處絕鋒走去。
東方莫在後面高聲喊:“喂,你當真不要命了?”
“放心。侵入齊國的楚梁賊子不除,我是不會就這麼輕易死掉的。”我邊說話,邊走到一處滑鑑的山壁前,停了腳步,覆耳壁上聽了一會兒後,扣指在上面重重淺淺依次敲了三下。
石壁上陡然彈出一空心的石匣,我伸手自懷中取出自己的公主金印、紫綬和山玄玉放到裡面後,想了想,還是又拿了出來換成了無顏給我的豫侯令牌,然後再將石匣緩緩推回。
東方莫這時也停了嚷嚷,下了馬走近我身旁,安靜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不再吱聲。
片刻後,隨著一聲輕響,那面看似與四周石巖渾然一體的滑鑑石壁漸漸上移,轉瞬的功夫,眼前便出現了一暗黑的甬道,有淄衣侍衛自裡面出來,單膝跪地道:“不知兩位是?”我咳了一聲嗓子,拿下頭上的斗笠,笑道:“是公子我。”侍衛抬頭,怔了須臾後,隨即歡喜地站起身,一時開心得臉頰泛出了興奮的紅
:“總算盼得公子回來了!齊國終於有救了!”
“帶路吧。”我淡然一笑,牽了白馬走進甬道。
菘山有秘道可直通宮廷,除了為齊國守衛秘道的數百死士外,天下知道的人不多於五個。我本也不能知道此等機密,只是我那二哥素來藐視王法、放蕩不羈,在我隨著他到戰場後第一次負傷在身時,那一月圓,那夜靜思塌上他抱著我,雄而又自責時,既想軟語安
,又慌亂得手足無措,一時把秘密當作了聽後止痛的笑話,無意講出來的。
說是無意,只是憑他那天下無人能及的縝密心思,怕是有意、故意再刻意…
想起往事時,我眉嘆了口氣,忙甩了甩頭,狠心壓下心中那縷惘然得隱隱作痛的思念-秘道可直通金城宮廷,侍衛領著我和東方莫走出黑暗後,當硃紅金碧的宮城城牆現於眼前時,身後砰然大響,石門關閉,倏然間淄衣人影一併消無。
我牽著白馬緩緩走至宮門前,仰頭望著那高高重重的連甍雙闕,心中一時是喜是悲、是哀是愁,竟複雜得連自己也難以分清。
離開時,是湑君和夷姜的大婚之,那時的宮廷鋪迤在大紅錦綢和怒放鮮花下,處處充滿著喜氣蹈笑聲和歡悅的絲竹聲;如今再回來,金碧上素裹重重,白玉闌干纏著淺青
的綾紗,萬道霞光斜
上朱簷玉瓦時,不再耀出琉璃般的斑斕
彩,而是映亮了行走宮廷間眾人臉上的憂愁和蒼白,彷彿,這樣絢爛的霞光只是為了給整個金城罩上了一層國之將亡的遲暮餘輝。
宮門前的侍衛見我回來,都當作了是公子無顏從天而降,一個個歡喜無比地簇擁上前,牽去我和東方莫的坐騎後,一路送著我們到了王叔的兩儀宮。
兩儀宮裡一切如舊,被王叔召准入見時,滿宮皆寂,諾大的殿堂唯有高高坐於金鑾上的王叔一人。
王叔斜著身子半倚在龍攆的扶手上,見我跪地請安時,溫和的眸子裡光華隱現,臉上笑意淡淡,只是面蒼白得有些異常。一開始他並沒有出聲,只是定睛看了我一會兒後,這才隨意揮了揮衣袖,叫起。
我起身,站在原地踟躇片刻,上前走近他身旁,低了頭道了聲:“父王。”王叔凝眸看我,哼然冷笑:“不簡單啊,你終於知道回來了?寡人只當你逍遙在外快活得很,準備留著命等金城城破、齊國國滅的時候回來替寡人收屍呢!”我不知平素王叔和無顏之間是如何說話,只是王叔對我,還從不曾如此厲言厲
過。我心中驚了驚,忙跪在他身旁,口中連稱“不敢”王叔擰眉,抬了手扶住我的胳膊,又是一哼:“難得這次回來竟懂了些規矩。起來吧。”我汗顏,只得順著他的手勢再次站起身,揖手道:“父王請放寬心。兒臣既回來了,定會捨命保護金城,收復失地,叫那些入侵齊國的楚梁賊子有來無回、血債血還!”王叔嘆了口氣,低眉看了看龍案上那些堆積如山的軍情奏報,涼了聲道:“怨只怨寡人平
太過依賴你,給你豫侯爵位,叫你替寡人統御齊**隊,等到危機關頭你不在時,寡人指揮起軍隊來,居然是有心無力…國無統帥,你大哥無蘇不得不披甲上陣,只是他素來懦弱,竟未過十
便命喪沙場。一國儲君既死,軍心渙散,齊軍連戰連敗,城池丟失數百座,如今金城四面環敵,差不多已成了一座空城…唉,寡人…都是寡人之過啊。”言罷,他痛心地長嘆數聲,拍手敲擊著龍攆扶手時,身子突地一震,口中猛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俯身輕撫著他的後背,下意識地拈指按住了他的脈搏。不按不知道,這一按卻是嚇得我面一白。
王叔的脈搏虛然無力,竟是垂死之兆。
我驚得回過身,給他倒了一杯茶飲下去後,忙快步跑向宮門想去找東方莫進來為他診治。
哪知腳步剛移,身後便聞一聲長劍出鞘的清聲。我本能地回過頭,轉眸的瞬間,眼前有光影一閃,凌厲的冷氣撲面而來時,脖間忽地似霜冰寒。
有劍,直抵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