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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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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宮門口,賈的聲音極輕,除了黛玉和元外,別人難以聽到。

聰穎,一聽就明白了賈的意思,自己想出宮,她必有方法成全,若是其他的,就不要開口懇求了。弱不是父母之意,元並不想進宮,從此難見父母兄弟音容,孤寂淒冷,哥哥賈珠死了自己也沒有再見到他一面,因此聽了賈的話,元眼裡閃過一絲喜。不過,這一絲喜很快就化為虛無,目光暗淡下來。

有抱負,可是說實話,她真真不想留在深宮中虛度年華,想到父母送自己進宮的心願,不由得苦笑。道:“姑媽容稟,我何嘗不盼著和父母兄弟共享天倫,齏鹽布亦是情願,今處宮闈,卻是骨天各一方,每每黯然神傷。”元情不自地看了黛玉一眼,天底下誰又能比得上黛玉受到父母嬌寵呢?她在深宮都知道,何況別人。想必,林如海和賈是決計不會送她進宮的。

聽了這話,黛玉在一旁細細打量元,倒有些刮目相看。

黛玉聽父母說過,賈原勸過賈母莫送元進宮,奈何他們一意孤行,果然,元至今二十來歲,仍舊在宮中蹉跎,枉自才貌雙全,鮮有人及。按時下規矩,沒有自家從中周旋的話,元須得等到三十歲後方能出宮,還得在宮中將近十年。

黛玉心想,聽元的意思,似乎極不願意留在宮中?

不等她想完,見賈臉上浮現一抹欣,心想元倒比兄嫂好些,道:“你有這樣的見識,可見不凡。既然你亦想出宮,明兒我向皇后娘娘求求情,早些放你出宮。”元今年二十一歲,正當妙齡,出了宮,命運不濟的話只能做大戶人家的填房,有造化的話還能尋一門好親。賈素知當世男女定親成婚雖早,卻也有一二因家事蹉跎之人,二十來往年紀尚未娶親的大有人在,以元的才貌品格,未必不能結親。

心中苦澀愈重,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怕是不成的。”說話的時候,元眼圈微紅,幾乎落下淚來。

沒有人知道她在宮中受到的苦楚,她掌管禮儀書寫文件等事,比尋常宮女尊貴些,不必夜以繼地做活,但是終究難掩寂寞清冷之狀,連生病都不敢,唯恐被人取代了。除此之外,處處謹言慎行,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要想活得自在些,還得打點上上下下所有人,留個好名兒,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被人算計了去。每回和家中通信,除了要銀子,只能囑咐父母好生教導寶玉,連一句抱怨的話都不敢說。

她在宮裡這麼多年,一腔心事無處訴,今見賈,確是令她欣喜若狂,這回能隨駕南巡,她也是費了許多工夫,兼之皇后想起自己是賈的內侄女,名單上才有她。

彼時雨早收,四周彩燈明亮,如同白晝一般,前殿仍能聽到戲樂之聲,想來宣康帝宴諸臣還沒散,然而命婦們都相繼離開了,只剩賈和元說話,仍未上車,旁人都知道皇后讓元送賈的用意,無非是讓她們姑侄說幾句梯己話,也都不催促,因此賈聽了元的話,道:“你擔心什麼?怕家裡不允許?”元低頭不說話。

哪裡還能不明白元的顧慮,暗惱自己母親兄嫂,不好好地替元找個門當戶對人家,非得送進宮裡,誰家又能看得起這樣行為了?沉片刻,道:“我非你父母,的確做不得主,但是你一心想出宮的話,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也能通信勸說你祖母一些。不過,話說在前頭,他們不願意,你出了宮,必定是要受些委屈的。”元聽了這一席話,只覺得心裡一暖,夜間風雨殘留下的寒氣悉數被驅離身邊,搖頭道:“姑媽千萬別如此,我出了宮,受委屈是小事,卻怕姑媽也受責難呢!橫豎我就這麼著了,今兒見了姑媽,已經是歡喜非常了。”說完,元輕嘆道:“姑媽能勸說祖母父母親答應我出宮再替我求情就好了。”經過賈母和賈政夫婦首肯,她出宮的話,和賈都不會受到家中為難,可惜元心裡明白,這隻能是妄想罷了。

明白其理,道:“從前你進宮前,我已經勸過你祖母了,當時不肯,此時哪能?

聞言,不由得一陣苦笑。

風起,黛玉身上略覺寒冷,瑟縮了一下,她將賈和元的話都聽在耳中,心中暗暗記住了元進宮,非其所願,而是賈母和賈政夫婦的意思,這樣不顧及女兒的終身,恐早已被富貴所惑了罷?黛玉心想。

黛玉想起宣康帝頭髮花白,縱然是真龍天子,也不過是一位老人,真不知道怎麼就有人前仆後繼地進宮呢?太子她雖未見到,可是常聽俞恆提起,也是溫和寬厚品的人物,年紀也有四十歲了,和太子妃情投意合,膝下兒女好幾個,難道外祖母家想的並非是當今,而是下一任帝王?她和俞恆自小一處長大,深知除了俞老太太外,俞恆只有太子妃一個親姐姐,她可不想元去了東宮,讓自己家在俞家跟前抬不起頭來。

黛玉自小見慣了父母的情分,雖知當下姬妾丫頭是尋常小事,卻不大喜歡她們,似自己父母這般清清靜靜地過子,沒有那麼多明爭暗鬥豈不是極好?

黛玉記得自己看資治通鑑時,聽父親說,司馬光一生無子,也沒有納妾呢。

寂靜了一會子,賈問道:“天晚了,你妹妹倦得很,我們該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明兒還有的熱鬧呢。”元看向黛玉,果然見到她面疲倦,正強撐著站在一旁聽她們說話。元初見黛玉,見她生得姣花軟玉一般,莫說自己未進宮前所見人等,便是宮裡亦無人能比其風,臉上閃過微微笑意,讚道:“妹妹真真生得好,非侄女所能及也。”賈平生皆以自己兒女為榮,笑道:“你別太誇讚她了。”一時上車離開,母女坐定,黛玉迫不及待地問道:“哥哥和弟弟怎麼回去?”賈笑道:“有你父親呢,還怕回不了家?咱們孃兒先回去。”黛玉微微放下心來,忽然由窗往外看,見元依然立在原地,更顯得有些淒冷,回身問賈道:“元姐姐似乎沒說自己所求何事。”賈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察覺到褂子裡面穿的是自己給她新做的夾襖,鬆了一口氣,黛玉身子弱,夏亦穿夾衣,何況今一路風雨的,她就怕黛玉這回面聖受了寒,聞言,嘆道:“你這表姐倒是個有見識的,只是卻不夠十足聰明。”賈眼裡滿是憂慮,元尚且如此,孃家其他的女孩子將來之東又如何?

黛玉早已睏倦了,睜著一雙似睡非睡的眼睛望著母親,一臉疑惑。今聽元一言一行,不是尋常淺薄女子,她想出宮亦是極大的氣魄,如何母親卻這麼說呢?

搖頭一笑,道:“你年紀還小,知道這麼許多做什麼?”黛玉依偎在她懷裡,央求道:“媽就跟我說罷,我想知道得多些,免得明兒被人哄了。媽不跟我說,等爹爹回家,我問爹爹去。”賈摟著她,仍舊不答,說道:“你就知道找你父親,仗著你父親疼你呢!今年他忙得不可開,竟是別打擾他了。起先忙著籌措銀子建造行宮,現今接駕,等到迴鑾時,少說還得一個多月,怕是連在家吃飯的工夫都沒有。”黛玉不依,扭股兒糖似的百般撒嬌。

只好道:“你表姐是極聰明的,知道咱們家和你俞哥哥家的情,所以不敢貿然開口,你外祖母既然想託我替他們說情,你表姐怎能不知道?只是進了宮,名分上都是當今聖上的人,這種心思是萬萬要不得的,在宮門口,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咱們家權勢在江南可謂是首屈一指,甄家當年赫赫揚揚又如何?凡事且看當下。你表姐不想得罪咱們,這話她是決計不能說的,只能告訴咱們她在深宮中悽苦罷了。”聽了元的無奈,作為嫡親的姑姑,如何不心疼?和孃家雖有嫌隙,賈卻不願殃及晚輩。既心疼了元出不了宮,少不得幫襯一二,叫她好過些,可是在宮裡又如何好過?無非是有個極好的去處,不必蹉跎至三十歲。

心想,擱在從前,說不得當真幫襯元了,如今她見了元,卻是打從心裡不願。

看著女兒頰邊一絲淡淡紅暈,賈恍惚間,彷彿見到了女兒蒼白瘦弱的模樣,對她的淒涼悲愴同身受,忽聽耳邊黛玉一聲叫喚,賈登時回過神來,眼底隱隱帶著一絲凝思,似乎這還是那噩夢留下的一些症狀。

那個夢,賈仍舊記不起來,每回同林如海說時總被岔開,但是自己疏遠孃家哥哥,今又對元生不起關切的心思,莫非在夢裡他們都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家的事情?

世間但凡聰慧之人,遇到一絲疑惑,總是想打破沙鍋問到底,賈亦然。

黛玉問道:“媽在想什麼?方才我說的話,媽沒聽到?”賈再次撇開心中所思,問道:“你說了什麼?我才想到一件事,竟未聽見。”黛玉不滿地道:“媽,下回咱們說話,你可別出神了。我問的是媽媽知道元姐姐的心思,怎麼卻不點破呢?我最不喜旁人用這些心思對自家人了。既然是親戚,什麼話不能開門見山地說?不管是否順心如意,到底坦蕩些才是君子。”賈笑道:“世間哪裡那麼多的君子?背地裡算計人的時候多著呢。元也算命苦的了,好好的女孩兒家,在深宮中這麼多年,沒個著落。不管怎麼說,她是你姐姐,是我孃家的內侄女,何況她沒開口,我便當做不知。何況,我即使明白了,她開口相求了,我先前也說得極清楚,出宮我能幫忙,別的,我不手。”眼見著太子妃將來是皇后,又是和自己家好的俞家長孫女,她怎能不顧及兩家情,反替元籌謀?不管高低貴賤,為姬妾為丫頭都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她和林如海情深意重二十多年,如何能心無掛礙地舉薦姬妾丫頭給太子妃?

黛玉問道:“我看元姐姐想出宮倒是實話,竟不能麼?”賈道:“她想出宮的確是真心實意,並非虛話,她也明白自己命中註定了的,難以出宮和骨團聚。你二舅舅二舅母在你姐姐身上寄予厚望,好容易才送進宮,又被選到皇后娘娘身邊,如何願意她出宮?你珠大哥已經沒了,剩下一個寶玉不喜讀書,只在內闈廝混,極是頑劣,在他們心裡,除了讓你姐姐博個富貴,還能如何?”黛玉嫌惡道:“男兒不爭氣,靠女兒家做什麼?竟要學楊國忠不成?”賈心裡亦如此想,可惜孃家總是看不透兒孫才是一門之基,一味縱容子孫,沒有林如海的話,還不知道賈璉如何呢!想來因為賈珠用功太過一病沒了,賈母和賈政夫婦也不敢迫寶玉太過,導致今年九歲了仍舊不大去上學。

黛玉見狀,略一思忖,心裡便明白了,暗暗慶幸自家兄弟能撐得起門戶。林睿不必說了,早早就中了秀才,做的文章比舉人做的不差,若不是年幼,今年就能參加秋闈了,可惜林如海讓他再等三年去考,不然今年鄉試上定有林睿之名。林智雖然淘氣些,比自己資質略差一分,但是五歲上起始讀書,亦已唸完四書了,漸漸少了身上的孩子氣。

她嘆了一口氣,道:“元姐姐倒有些可憐。”賈幽幽地說道:“天底下,又有誰不可憐呢?誰都不是事事順心如意的。”黛玉聞言,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