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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鬼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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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方有些失落,抱怨天池:“病剛好就這麼拼命工作,也不知道勞逸結合。”天池笑:“我已經睡了整整兩年了,還不該努力趕上嗎?”一天池往拍攝現場探班,看到盧越指揮若定地安排打燈、走位、換服裝、換佈景,忽然覺得此情此景無限悉。雖然已經從琛兒口中瞭解到了自己以往的故事,但是她的記憶裡,仍然沒有關於盧越片鱗只爪的印象。不知怎的,她始終想不起他,卻每每看到他時都會覺得心痛。

悉的,惟有這種心痛的覺。

夏念兒鳳冠霞帔,不知正在扮哪一位古典美人,舉手投足中有種說不出的婉妙優雅,回眸一笑間,忽然看到天池,連忙滿臉帶笑地上來:“紀小姐,是你啊。程醫生沒有一起來嗎?”盧越放下相機也隨之走過來,卻不敢上前,反是天池主動招呼:“盧越,你好。”

“天池…”盧越百集地看著自己的前,每一次看見她,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抑制住擁她入懷的衝動。他曾令她失望、傷心、痛不生,然而現在,她再也不記得她。無論他給予她的愛情或是傷害,統統捐棄,不復珍藏。

如果可以和她重新開始,他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來換。但是,他已經失去她了,永遠永遠地失去她了。他們結婚的時候,程之方曾是他的伴郎;不久的將來,難道他要和老程易地而處,眼睜睜看著他娶走自己至愛的人嗎?他已經答應過要為他們祝福的,不僅僅是對老程答應過,連對自己也答應過。可是,當天池面對面地站在他面前時,他卻不能不留戀,不能不渴望,不能不遲疑,甚至,不能不本能地就著一個丈夫的立場對她的出現到緊張。

只聽天池問:“念兒很上鏡吧?”

“她的確很有表現力。”盧越隨口答“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話說到一半,意識到與天池的關係已經今非昔比,完全不必再向她解釋什麼,即使他願意解釋,她也未必願意聽。

然而念兒已經抓住這句話,調侃地追問:“不會什麼?”盧越說不出話來,尷尬得灰頭土臉,一邊在心裡暗罵自己語無倫次,一邊擺出笑容補救:“我請兩位小姐吃晚飯,可以嗎?”念兒立即說好。天池則無可無不可,反正也要討論下一步合作內容,便點一點頭。盧越如獲至寶,興奮得聲音都變了,立即收拾妥器材佈景,打電話訂位子。

在餐館坐定,盧越完全知道天池喜歡吃什麼,又知道提供話題,一頓飯吃得頗為采。

席間,趁盧越走開,念兒悄悄問天池:“你們以前,不止是認識這麼簡單吧?”天池不談得太多,有意轉開話題:“香如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跳樓?”念兒的臉立刻沉下來,滿面哀慼地說:“她的故事,真像一部長篇小說。香如的為人,表面上瀟灑活潑,其實最保守不過了。她是個很傳統的人,有個談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可是兩個以禮相待,堅持要結婚才同居。本來已經說好今年就要結婚的,可是香如在一次去外地採訪時出了意外…”

“是什麼意外?”

“她錯過了回來的火車,就搭了一輛過路車,車上有兩個男人…”天池忽然發起抖來,她已經猜到這故事的真相了,可是又那麼不願意相信。蘇香如冰清玉潔的形象出現在面前,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一位真正才女,竟然要承受世間最骯髒最不堪的摧殘,難道果真像《紅樓夢》中妙玉判詞裡所說——好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

念兒細心地擦掉眼角的淚,繼續說:“要我說強殲在今天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全當給車撞一下落點兒小傷也就算了,翻個身爬起來照舊做人不是?可是香如為人太正直又太在意,她去報了案,非要抓那兩個兇手落案;沒想到事情被捅到報上,被她男朋友知道了,不但不同情她,還指責她,說她讓自己丟了面子,要和她分手。香如自己就是記者,卻被媒體圈子這麼圍攻,男朋友又不理解,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樓…”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天池無限唏噓,又是一個被愛情辜負的靈魂,難怪自己可以與她通靈。她幾乎已經觸到香如生前的眼淚,那是多麼馨香毓秀的一個靈魂,簡直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

她在心中對自己立誓:一定要幫助香如完成未了之心願,不惜代價。

這天晚上,程之方生平第一次對天池大發脾氣。他的臉脹得通紅,額頭見汗,全不是以往那個斯文鎮定的心理醫生。

“天池,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可不可以不要再和前夫藕斷絲連?”

“我沒有…”天池瞠目,但立刻就揠旗息鼓“我答應你,以後再不見他了好不好?”這溫順的態度讓程之方的火氣就像一隻發出去卻找不到靶心的斷箭一樣,忽然就中途墜地,毫無鬥志了。然而,他卻並不覺得輕鬆,反而有種莫名的失落,好像希望天池不要這麼容易就範,寧可大吵一架似的。

程之方是心理醫生,雖說能醫者不自醫,然而病因症狀卻是明白的:天池所以這麼理智平和,是因為沒有愛。他愛她,所以才會這麼生氣;她不愛他,所以才寬容無所謂。

對於熱戀的情人而言,吵架既是愛情的調味劑,也是一種被動溝通,然而天池卻偏偏不給他這個溝通的機會。

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便往往會覺得委屈;然而她,她是這麼大度,從容,光明磊落,那不是因為她對他縱容,而恰恰相反,是因為她不夠愛他。

程之方簡直要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這樣清醒,連自欺欺人也不可以;也恨自己畢竟平凡,和所有的人一樣得隴望蜀,永不饜足。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會不滿足。

他守候了天池那麼久,暗戀了她那麼久,他一直以為,如果有一天,他可以得到天池,一定會心滿意足,別無他求。可是他現在發現自己錯了,他愛上天池,是因為他曾經旁觀過天池的愛——天池對吳舟的愛,對盧越的愛,讓他知道天池是多麼可敬可愛的一個女人,而得到這樣一個女人的愛又是多麼的幸運難得。

然而,他現在算是如願以償了嗎?他得到了天池的愛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甦醒後的天池一天比一天更加理智,清醒,正常,並且文采斐然,可是,她好像獨獨遺失了愛情。她的愛,並沒有隨著她的心智一同醒來,她答應接受他的愛情,卻並不奉獻她的,或者說,她本忘了什麼是愛情,又如何去愛一個人。

她的愛,已經預支,支給了吳舟,支給了盧越,再沒有留給別人。

老程不能忘記天池昏時的模樣——事情已經過去兩年,然而當初天池沉睡的模樣仍然歷歷在目,光頭皮上縫著蜈蚣腳一樣的密密針線,比什麼時候都讓人更明白生命不過一具臭皮囊,可以隨時撕拉開再縫合。

到這時程之方終於知道他們打開天池的頭顱到底取走了什麼——醫生是上帝的另一隻手。上帝假手於醫生還給天池一條命,卻扣押了她的愛情。

程之方得到的,僅僅是天池的軀殼,已經遺失了愛情的軀殼。

他該到哪裡去尋回天池的愛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