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最後,他指點了一切,換上了長袍馬褂,笑容可掬地走進走出,向所遇到的一切人點頭。遇到廚子,他說:“啊,有了嗎?配到了嗎?好極了,乾淨點,有賞!”他向西裝畢的兒子說:“啊,換了領帶?好看!今天,記著,你要有禮貌。”金素痕和蔣蔚祖來到時他特別笑容可掬,好像他們是客人。
“啊,好了嗎,唔,長胖些了!要多吃東西!今天天氣不錯!”他說,拍蔣蔚祖底肩膀,實驗他底關切和慈愛,這是他立刻就要表演的。
客人愈來多,屋裡愈紛亂,他笑得愈緊張,愈快樂。金素痕穿了深綠的、長得拖地的旗袍,帶著輕蔑的、不經心的、愉快的神情走了進來,向一切人點頭,高聲地說著話。她不注意任何人,但向任何人說話,因此
到這些人是一個
動的,可以控制的整體——這是她底戰場。她開始笑得更愉快,向年青的推事先生說到
本武官柴山底滑稽故事;向律師先生說到
本飛機底速度和效能;又向某位穿長袍的老先生說到張學良。
然後她轉向幾位年青的太太。
“啊,真了不起,國家大事放在他們手裡呀!”她揮手帕,笑著。
“你想,金小姐,國家大事怎麼會在我們手裡。真是!”留須的,瘦長的法官先生憂愁而滑稽地說,看著手。
“要打手心!”金素痕笑,表示談話完結,迅速地走進正在賭博的房間。
金小川走近呆坐在椅子裡的蔣蔚祖,向他笑著,使大家注意他(大家早已注意他),於是稱讚他底文雅,並且拍他底肩膀。然後他坐在他底旁邊,翹起了腿,向法界底人們提起他底訴訟。
大家帶著憂鬱的表情聽著他。
“我金小川老了,這些事情也足以令我疲乏!”他以異常宏亮的大聲說,笑著搖頭。
“小兒底婚事,原是他們自己做主的!他們在學校裡戀愛,真的是如此!他們要離婚,當然就離婚!各位,現在是民國啊!又不肯離婚,又要說什麼錢!各位,哪一本法律條文裡有?哪一本里有?哪一位找出來我白送他十萬!他還是律師!
…
我金小川這回是被告,我就不說話,看他們怎樣解決!
…
沒有路子,錢就沒處花,”他小聲向年青的推事先生說。
“他底老人家就跟我說過,”(他指蔣蔚祖)“說打官司要正直,花錢也就正直!我這個人治家是向來讓兒女們自由!我並不是老式人!”他大聲說。
“是的,是的。”瘦長的法官先生說;“不過,清官難斷家務事,私下了結怎樣呢?”
“這個,要看他!——這種人家真是混蛋!這種混蛋人家!下回各位看吧,我一上庭就罵——現在是民國!”金小川叫。
法官先生笑了笑,站起來走進房。於是金小川湊近年青的推事耳語,並且霎眼睛,比手指;年青的推事先生不住地笑著點頭,不住地從微笑變嚴肅,好像他極同意金小川所說的。房裡有鬨笑聲,年青的推事先生出快活的、好奇的表情,笑著,不住地向金小川點頭,走了進去。
“唉,中華民國怎麼得了口歐!”金小川說,盼顧,笑著看著蔣蔚祖。
“啊,高興嗎?”他諂媚地笑著說。在思索著什麼的蔣蔚祖透了瘋人底微笑。金小川搖頭,走向肥胖的律師,抓著這位律師底手臂向他耳語,並且推他進房。
蔣蔚祖狡猾地盼顧著,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去,思索著。
“大家都看她,她是賣風騷!這些人全是混蛋豬狗!他們為什麼要活在世上!哈,他們有什麼高興要笑!他們底老婆偷人,而他們自己斂財,他們真高興!我要指破他們,叫他們不敢向她笑!叫他們哭哭啼啼,那麼,我總得有個辦法!啊,想一個辦法!”一個妖冶的歌女從賭場笑著跑出來,看見這位年青的、衣著高貴的先生,便站下。
“哎呀,你一個人坐著嗎?”她用手巾揮臉,走到他底身邊,坐下來。
“哈,一個女人,一個妖怪!不理她!”蔣蔚祖想,轉過臉去。
“哎呀,真是,你好像頂愁悶!你們這些先生!”
“她說什麼?罵她,罵他們!不,等一下!”蔣蔚祖想。
“您有心事嗎?”蔣蔚祖轉臉,向她怒目。
“啊喲…,好大的架子!”歌女坐進了另一把椅子,沉思起來。蔣蔚祖繼續思索著。
“一個男人要有脾氣,有時候應該把桌子推翻!”他想“有時候要打架!有時候又要特別有禮貌!為什麼有時候這樣有時候又那樣?是哪一個規定的?不管它,還是想我底辦法!那麼…啊,她在偷看我!”他轉過臉去;“我年青,我好看嗎?為什麼素痕不說我好看呢?啊,她看我,因為我有錢!”他想,覺得歌女還在看他,站起來,走進賭場。他擠在人堆裡觀看著,監視著金素痕。金素痕異常高興,大聲吵鬧著,因為贏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