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伶牙俐齒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用力用力地低著頭。此時此刻在這個學校,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麼人是值得我留戀的話,這個人非王老師莫屬。
我從來這個學校的第一天開始,就認識她了。那時正是入學考核剛剛結束的晚上,下著綿綿的秋雨,溫熱的夏意還未退去。
我正在閣樓上靜靜聽這天地間的微鳴,沙沙的聲音讓我沉醉。有個同一個班老鄉跑到院子裡來叫我,我下樓來,他說英語老師叫我過去一下。
我那時還不知道王老師是個女的,我和她一同去見王老師,那是王老師還住在一個池塘旁邊的居民家裡。我們沿著池塘邊溼的小路摸索著找到了這家住處。
一個二十多歲女子走到院子裡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的最漂亮的年輕女人,心裡嘖嘖稱奇。
進了屋子裡,我見她把烏黑油亮的頭髮紮成兩條羊角小辮,整齊的劉海像花菊的花蕊那樣彎曲在彎彎的細眉之上,上身穿著一件薄薄的白線衫,下身穿黛青
的長褲,美麗而不妖冶,嫻靜而大方,腳上穿著一雙淡紫
的拖鞋,雪白的腳丫子
出來,呼應著白皙的面龐,身段修長勻稱,卻又讓人覺得不乏女
美所必需的豐滿。
皮膚是那種嬌柔的淡淡白,像梨花的顏…一雙活潑潑的大眼睛,在長長的睫
下夢幻似撲閃著,眼仁像外面漆黑的夜,彷彿會不分晝夜永不停息地撲閃下去,總帶著甜甜的安詳。
身軀纖細而不瘦削,周身上下都顯出嫵媚動人的沉靜,頗有幾分古典美女的韻味。只有眼睛異樣地活潑,甜甜地一笑,兩邊臉上便出
人的小酒窩,那笑像一陣帶著香氣的微風,讓人
醉。
我突然想起在批鬥大會上“髒髒”說是新學校的校花,對這點我一點也不知情,她也未曾提起,也許她真的是吧,她身上確實散發著奪人的光芒,那是和王老師的美迥然而異的,
那麼張揚,急切地想表現自己,王老師則含蓄淡然,如果說
是一朵粉
嬌豔的初生的玫瑰花,王老師則是那淑靜淡雅的梨花。
不知有多少狼對著王老師
過口水呢,想著“髒髒”
穢的
舌頭的樣子,我心裡泛起一陣噁心。
王老師叫我來是告訴我我的英語試考結果是第一名,她說如果再細心點的話,是可以得到滿分的,並在試卷上給我指出了我的錯誤,她說都是些微不足道的錯誤,不過可以看得出我格比較急躁,這讓我心服口服,確實如她所說。
空氣越來越沉悶,北邊的天空先是飄過來幾朵烏雲,風輕輕捲起地上地塵土飄揚著,不大一會兒,黑雲遮蔽了太陽,籠罩了天空。
我知道要下雨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坐在麻將館的對面的石凳上,對面有個瞎子老頭在拉二胡,琴聲悠揚悽切,如泣如訴,把人心裡的拉得都悸動起來。
秋雨老是遲遲不落,我希望上蒼普降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也許這樣我會好受些。雨落下來了,稀稀拉拉地一陣風似地,只是打溼了街道,打溼了房頂,甚至不能打溼我的衣服,這讓我大失所望。
吹來的風有了涼意,正應了那句俗話“一場秋雨一場涼”我覺到有些冷,抱著雙臂捲縮在牆角,拉二胡的老頭也不見了蹤影,沒有了他的琴聲,天空的陰雲在灰
的天幕上過來一朵又來一朵,絡繹不絕,無有休歇,我更加顯得寂寥無聊起來。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我回去如何和爸爸媽媽說,而最要緊的是眼下就要放學了,一定會來找我,我如何跟她說,我可不想失去她。
沒有書讀了,難道我就一直這樣,有生以來第一次,我開始面對何去何從的問題,這問題是這樣地讓人苦惱,讓人如此痛苦不堪,讓人昏昏睡。
也許我該去新學校問問他們要不要我,運氣好的話也許會要的吧,可是我又沒有錢,這多出來的錢要回家跟爸爸要,那這事情就暴了。
要新學校接受一個被老學校扔出來的垃圾還不收錢,這是無法想象的事情,何況現在我是如此的無打采。
本來我還想等放學的時候去新學校門口等著,找到我的女人,或許我能從她那裡得到一些安,哪怕一點點也好,可是我真的是太累了,我需要好好地睡一覺。
我得回去了,在經過雜貨鋪的時候,沒頭沒腦地進去亂翻一通,雖說是雜貨鋪,也賣一些老黃曆和別人用過的資料或者舊書。
在這些雜亂不堪的廢棄物中,我看到一本殘破不堪的線裝書,大概叫什麼經,管它什麼經呢,古香古地,瞅著甚是喜歡,就想買了。
老闆非要把這本破書說成是古書要賣十塊錢,我也不想和他討價還價,而且我也不在行。甩了十塊錢給他,還大方地叫老闆別找零了,老闆在後面罵罵咧咧地說:“神經病哩。”我幾乎是夢遊一般地回到閣樓上,回到了他們稱之為的滑稽可笑的“狀元樓”衣服也沒脫,矇頭便睡,什麼猴子班主任,什麼“髒髒”什麼“冉老師”
…
都給我見鬼去吧,什麼玩意。
我以為我一定是在的呼喚聲中醒來,可是卻沒有如我所想。
我醒來時夜已深沉,周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肚子咕咕地叫,餓得要死,廚房那用粘土糊的用煤的爐灶,估計早已熄滅了,可是現在也沒人會賣小吃了吧,我得把火生起來做飯把肚皮填飽。
我伸手去拉燈線的時候,碰到一團軟軟的,這可嚇得我不輕,倒
了一口涼氣,難道是我剛睡醒醒神志不清產生了幻覺,難道我還在夢裡,剎那間睡意全消,心裡“砰砰”地跳個不停,我顫抖著再次把手伸過去,我的天啦,還熱乎乎的在動著呢。
所有小時候從爺爺那裡聽來的鬼故事一下從腦袋裡冒出來,我驚悸得大叫一聲:“鬼啊!”這隻鬼突地跳起來“啼嗒”一聲把燈打開了,我還以為是誰呢,這妮子。
看見我神不守舍驚慌失措的樣子,笑得直不起
來。
房東也起來了“噔噔”地上樓來,我也清醒了好多,驚惶地給房東打招呼:“舅姥爺好!”房東對著她點了點頭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又開始笑起來,我趕緊搶著說:“爺爺,沒事了,我做噩夢了!”房東嘆口氣說:“嗨…這麼膽小!我活了這把年紀,都沒見過鬼的,我以為你真遇見了,趕緊上來也開開眼界,下次要是真遇見,你可給我抓牢了啊!”房東的幽默把我們緊張的心情打消了,我原本以為他看見我們兩個在一起他要罵我們的呢。
房東下樓去了,臨走時回頭說:“兩個早點睡吧,大半夜的嚇人兮兮的。還有,不要把樓板給我整塌了!”這個老不正經!我聽見小寡婦在問房東怎麼回事,房東說:“做噩夢呢,這小子真行,把我外甥女給搞了,兩個睡一張上呢。”小寡婦說:“這麼大的孩子,
都沒長齊,懂個
啊!”
聽到這裡,噁心地小聲說:“呸!這女人是個騷貨。”管她什麼騷貨不騷貨,我的肚子餓得不行了。
我爬起來準備下樓,問我幹嘛去,我說肚子餓了做飯吃,
咯咯笑了:“以前你一個人自己做吃的,現在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自己做,你當我不存在啊?”我有點難為情地說:“你不知道米啊菜啊的放哪裡嘛!”
氣惱地命令我說:“你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
一手。”我說:“蛋炒飯。”
不屑地說:“我還以為你要吃什麼山珍海味,蛋炒飯嘛,小菜一碟。去把米和蛋找出來,還有辣椒和蔥。”我奉命下樓去了,還好廚房裡的火不但沒熄滅,還燒得
旺,大概是房東回來重新添煤了。
跟著穿好外衣就下來了,我跟她說:“大廚師,這裡就
給你了,我有點困,先躺會兒。”她白了我一眼,我就上樓來了。
我到了樓上,才發現那本破舊的書落在腳,我才想起我白天買了一本書,我撿起來摔到方桌上就睡了,經過這一番鬧騰,怎麼努力也睡不著,廚房裡傳來鍋瓢碗盞的觸碰聲“叮叮噹噹”地響個不住。
我百無聊賴爬起來到方桌上把那本書拿過來,鑽進被子裡看,封面已經皺皺巴巴的了,隱約看見書名叫“素女經”都是繁體字刻印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就隨便翻了一下。
我的天,裡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全是刻印的豎排繁體字,紙張泛黃得彷彿稍微用點力就要碎裂似的,心裡懊悔不已,十塊錢對那個年代那時的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十塊錢可以買讓我坐拖拉機回家十次。不過買都買了,也只有這樣了。
繁體字我也認得不少,小時候看爸爸的書,什麼《三國演義》《紅樓夢》《紅巖》都是繁體字印刷的,不過是橫排罷了,這豎排不斷句,看著好不習慣,還是先看看有沒圖吧。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是傳說中的“黃書”呀,裡面的的線描圖畫的小人兒都是“妖在打架”赤
地讓人面紅心跳,原來古人也好這一口呀!
原來我和做的那些姿勢是有名目有來由的,都可以在裡面找得到,我好奇地仔細地看了一下,裡面起的名字簡潔而傳神:昨天下午在閣樓上乾的姿勢叫“龍翻”確實有點那個意思,像蛟龍一樣翻滾聳動;到了晚上在田裡她騎坐在上面的姿勢叫“魚接鱗”怎麼想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多年以後才知道是魚
配的姿勢;冉老師擺出的姿勢叫“猿搏”兩猿相搏,一猿得手而執對方之腳,看來冉老師是個“練家子”做起來這麼舒服,說不定她也是在這上面看來的,到時候我得問問她看是也不是;站著乾的姿勢怎麼找也找不到,我還以為是缺頁了,翻了好幾遍,仔仔細細地查看書縫有沒有撕裂的痕跡,還是沒有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原來我還獨創了一式,這個發現讓我覺得有點得意,原來古人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嘛。
正在我暗自得意的時候,已經大功告成,正“噔噔”地走上樓來,嚇得我趕緊把書
在枕頭下面。
我故作鎮定,討好地笑著說:“聞著真香,就是不知吃起來味道如何了?”嗔怒地說:“愛吃不吃,不吃拉倒,還挑三揀四的呢,這才幾天呀,就翹尾巴了?”我燙了臉不敢說話了,我問她:“什麼時候來的?”她說:“一放學就過來了,叫人也沒人應,我就自己上來了,看見你睡得正香,我就做了作業,作業做完了你還沒醒,我又看了書,看了書你還是沒醒,我也有點困了,就睡了。瞧你那膽兒,這樣就嚇著你了?”我爬下
來接過碗吃起來,她說她也餓了要我喂她,我就像老鳥喂小鳥那樣一口一口的喂她,自己也吃,不一會兒她就說飽了,我把碗放在方桌上(那方桌我是兩用的,既在上面讀書寫字又在上面吃飯),狼
虎嚥地吃起來。
不料早覷了空子,從枕頭下把那本書拿出來,坐在
沿翻看。我一回頭看見了,趕緊伸手去奪,不料撲了個空,我看到她正翻到那圖了,不顧一切把她壓住,去手上搶奪。
得意地說:“這可讓我逮住了,我還以為你那麼認真用功呢,還哄我說上來睡覺,原來在看黃書呀…”我有點惱羞成怒了,氣哼哼地把書搶過來甩在方桌上,不理她了,繼續吃飯,
見我真的來氣了,試探
地說:“我就說不可能一上手就會嘛,一定有人教你的。”我白了她一眼,她更得意了:“還好不是別的女孩教的,還是得謝謝這本書,把你教得這麼
。”我真是百口莫辯,沒好氣地說:“我又沒看,我是今天在雜貨鋪買的。”她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傢伙:“還在狡辯,真是"鴨子
了嘴還硬",書都被你翻得破成這個樣子了,你真是用功的好孩子啊!”得了,我服了,我認了,這麼伶牙俐齒的女孩我還是第一次見,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局面,只好默不作聲自顧自地吃飯。
她見我不答話,自己脫了衣服鑽進被子裡睡了。我吃完飯出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她正睡的正香呢,看著她孩子似的天真的臉,覺得又是疼愛又是難過。
我輕手輕腳地把衣服了脫了,鑽進被子在她旁邊睡下了。可是我怎麼也睡不著,白天發生事歷歷在目,明天是星期六,我就要回家了,我在為到底跟不跟父母說這事兒發愁呢。
從小到大我都沒對父母說過謊,也許我有一種選擇:什麼也不說,就像平常回家一樣;不過這種選擇對我來說有點困難,我是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是個藏不住沒有深度的人,如果我愛一個人,臉上就是討好的諂媚。
如果我恨一個人,眼裡便出巴不得把人吃掉的兇狠的光。不過除了這種選擇,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如果告訴了爸爸媽媽,這種後果我連想也不敢想,小時候我犯了一點點錯,爸爸那深惡痛絕語重心長的話語,讓我覺得我不僅僅是犯了大家都會犯的錯,而是犯了關乎道德的不可饒恕的罪。
這種覺讓我討厭自己,
不過氣來。如果我說謊呢,媽媽那善良的眼神能
穿一切,她一定會知道我說了謊,很多次我試圖開始說謊,都被提前警告而告磬。
如果我選擇我不說話的話,好壞並存,好處是我不用說謊了也不會受到譴責,壞處是他們一定會懷疑但是不確定,那就讓他們懷疑好了,兩害相權取其輕,打定主意:無論怎麼問我我都不說話,裝著跟平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