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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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來我們的話題就轉到軍事上去,比較喜歡爭論的是全世界誰,小母牛坐酒缸——醉牛。一般常識水平的都認為是希特勒。高洋屬於對世界軍事史鑽得比較深的,希特勒“醉牛
”開始也是他提出來的,等我們都接受了,他又新推出了拿破崙。
我們不太瞭解拿破崙,只知道他也一度征服了整個歐洲,後來在莫斯科的風雪之中毀掉了自己的銳大軍,這種悲劇下場和希特勒很相近,都是先在俄國人手裡傷了元氣,之後被盎格魯撤克遜民族一鼓盪平。不能在歐洲兩面作戰,這是我們得到的教訓。我們的討論是純軍事的,不關其它歷史、政治、正義和非正義的因素。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一般不
情用事。因為我們都覺得自己是軍事家,只管打仗這一攤兒,至於戰爭
質那讓政治家去辯論吧。
經過分析,我們還是認為拿破崙打不過希特勒。在希特勒的裝甲部隊和俯衝轟炸機面前,拿破崙的大炮和龍騎兵火力太弱,機動防護
都很不夠。而且希特勒是閃電戰,拿破崙
本沒時間排兵佈陣,坦克一衝,馬群肯定驚了。德國陸軍被我們這些小孩評為全世界最
神最有職業風範的陸軍。他們的軍容儀表大家一致折服。那種
盆一樣的鋼盔,一頭高翹的大簷帽,鷹徽,長筒馬靴,聳肩平端自動槍筆直立正的站姿——被亂槍擊中倒下時姿勢依然不改,都使我們覺得帥極了。我們理想中的士兵就是這樣,穿著一身漂亮的制服,高大傲慢地站著,永遠一言不發,進攻時排成一條直線,將槍側在
間掃
,死就默默地跪下,安靜地躺在原地。跟他們比,我們的戰士死前話太多了,這個那個什麼都放不下,都
著心,整個一話簍子;圍觀的人也太動
情,眼淚橫飛,又哭又吼,也不拿周圍當戰場,就像在家辦喪事。那效果並不好。我們這麼煽情並不使人心疼那快死的戰士,反而覺得他裝蒜、多事;一頭栽倒從不吭聲的士兵卻讓人覺得真摯且偉大。
大鴨梨來了,都別抬頭,一起喊。汪若海壓著嗓門說。
大鴨梨,我們一起喊。
正帶著一群保育院小班的孩子經過42樓的李阿姨聞聲一震,手拽著一個小不點奔過來,質問我們:誰喊的?你們幹什麼?
沒人喊呀,我們裝傻,不知道。
別以為你們可以為所為,沒人管了,還懂不懂禮貌。李阿姨氣得臉
刷白,胳膊直抖,她拽著的那個小孩癟著嘴一袖一
要哭。
我們笑:出牌呀你,傻了?
大鴨梨——李阿姨轉身剛走到馬路上,我們又喊。
只見她原地轉了兩個半圈,眼淚迸出大眼,一跺腳走了。
給丫氣哭了。
還會哭呢,我他媽沒想到。
李白玲騎著一輛“26”漲閘女車飛一般地向我們衝來,一路破口大罵:你媽剛才誰罵我媽了?
我們收了牌一溜煙往樓上跑,從二樓窗戶探出頭一起喊:二鴨梨!
李白玲追進樓道,噔噔噔爬樓:非你們幾個孫子!
我們跑進方槍槍家,鎖了門,進了裡屋,挨個坐在上
氣。方超從廁所衝了水出來:你們幹嗎呢?
噓——我們叫他別出聲:一會兒有人砸門千萬別開。
咚一哐一叭,李白玲在外面踹門。我們在屋裡偷偷樂。
她不會給我們家門踹壞了吧?方槍槍有點擔心。
踹壞讓她賠。大夥說。
我們上了陽臺,連騎帶坐都上了方際成那輛老舊的倒蹬閘德國鑽石牌自行車,紛紛用山東口音央告:我們已經很困難了我們已經很困難了——直接向老頭子發報,讓他們派飛機來接我。
拉著搖頭晃腦唱歌,雄偉的大食堂就要開飯撂,今天吃地什麼飯,豬眼子炒雞蛋…李白玲繞到樓後,叉
指著我們嚷:有本事你們下來。
我們都擤足了一口濃痰,一齊朝她吐去。
好像二單元一樓外號“小錢廣”那孩子家的老太太總坐著小板凳在涼臺上殺雞,一把把拔雞。她家二樓的張寧生張燕生哥兒倆就扒著欄杆不懷好意地再三問她:錢老太太,你們家吃雞吧?
是地。錢老太太每次承認。
我們直到四樓每座陽臺上看風景的孩子就笑。
錢老太太晚飯時經常自己端著一大碗麵條在涼臺上吃,樓上的孩子就捏著花盆裡的土末子瞄準了往她碗裡撒,號稱:加點胡椒麵兒。老太太有時沒覺,灑了一頭照吃不誤,有時猛醒,跳著腳罵,一樓孩子都閃在陽臺裡不敢
頭,吃吃笑。
每層孩子都在練習往下一層陽臺上吐痰,據風向,掌握角度,儘量把痰吊進下一家的欄杆上。住在下面的孩子每次探頭都要先擰著脖子看看上邊有沒有人,一時大意,難免不被一口痰吐中。有一次方槍槍看見許子優趴在三樓陽臺上,以為是他弟弟許子良,一口黏痰飄下去,正落在他腦瓜頂那個白生生的旋兒上。聽見人家大怒,亂喊亂叫。後來還找了上來,方槍槍裝了半天家裡沒人,才混過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家開始在陽臺上打竹竿仗,每家伸出一支架蚊帳的竹竿上下亂捅,在空中劈來劈去。下面的結成同盟,上面的也串通一氣,捅著人最好,捅不著人就捅晾著的衣裳,直接挑樓下去。早晨一起,就能看見下面的幾隻竹竿在我家陽臺上晃來晃去,費盡心機想把我家各位的褲衩背心挑走。我媽有一次剛晾上一件汗衫,手剛挪開,汗衫就騰空而起,像面旗幟飄向遠方,她大驚連納悶喊出的聲音令我在夢中頭皮都一炸。我還被人挑走過一
剛
的棉褥子,那東西打溼了多沉啊,他們丫也真夠下工夫的,二樓三樓都動員了,四五支竹竿一起幹,把我作品挑在空中巡迴展覽,最後扔對面平房的瓦上了。我也沒臉去揀,看了這張褥子好幾年,上陽臺眼神都不敢集中,什麼時候瞟見它什麼時候心裡堵得慌。為了打擊面寬,竹竿越接越長,兩三
綁在一起,顫顫巍巍老去幻想一個撐杆跳直接下樓。有時沒拿住一把脫手,眼睜睜看著竹竿長長橫斜著墜落下去,被下面的孩子眼疾手快接住,就算被人家繳獲了,想要回來必須得用彈球或煙盒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