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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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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輕念我的名字沒人來摸我的膝我獨自一人太久了我坐在上想象無愛的子太多了女孩中午醒來的時候,她看到陽光像金的匕首挑過窗簾的縫隙入了她的房間。不遠處的高架橋上有汽車的喧囂聲時高時低,空氣裡有絲甜腥的藥水味兒,城市在中午12點的時候像沃野上的一朵有毒的花,正閃閃發亮。

她躺在上,睜著眼睛,手指摸到了一盒煙,煙就放在枕頭邊上,還有打火機,和菸缸、酒瓶、一本書。在這個房間裡這些東西總是隨處可見,在一種奇怪的秩序裡井井有條。它們像她所賴以進入某個白夢的觸鬚,爬滿了整個房間。

電視機像沉默的鴿子,晝夜不分地在一個角落裡無聲地閃爍。頻道固定在channelv,那上面所有的音樂節目都會重複地播放兩遍,一次在白天一次在深夜。屋裡沒有電話,確切地說是她拆了電話、睡榻、衣櫥、桌子、沙發、墊子、唱片架,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漂亮傢俱都放在柔軟的地毯上。躺在地毯上仰面看著四周的擺設和頭頂上的天花板有時會有種不平衡的覺,彷彿身處一個不停升降的舞臺,或者處於一個永不安寧的思想漩渦裡,一旦從上起來,這種晃動就會結束,她也許會像水面上的氣泡一樣破滅。當然,不是死亡,只是破滅。

完煙,從上起來,打開唱機,sonicyouth的第一首歌greenlight低低地傳出來,她的光芒是我的夜晚,她的光芒是我的夜晚,嗯嗯嗯。房間裡殘留著昨夜的味道昨夜的陰影,它們會一直持續到白晝的結束,直至另一個夜晚的來臨。而在夜晚來臨之前你將永遠不清楚白天存在的意義,不清楚太陽底下的影子和乾枯嘴裡的渴念為何物。是的,不清楚。

外面的陽光總是讓她暈眩,她幾乎確定自己再也不能在太陽下愉快地行走,也無法找到自己在太陽底下的影子。

在醫院的時候她度過了一段冬眠般的子,而出來以後她發現自己已像嬰兒一樣脆弱,像一面鼓那樣,身體裡充滿了某種奇異的元素。她想把這種元素稱之為故事,是的,某種故事的成分一直存在於她身體的內核,也許她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完整輪廓的出現。她最終會成為一個小說家她深信這一點,尤其在經歷了神病院的生活以後。神病院裡歷來埋伏著一大批不得志的天才。

於天才,這個城市裡正出現他們越來越多的脆弱的身影,有人稱他們為神分裂者,妄想狂,偏執狂,焦慮者,自戀者,抑鬱症患者,他們酗酒、淚、閱讀、自、失眠,他們提著很少的行李在車站徘徊,他們像孩子似地住在有傢俱的房子裡,他們穿黑的衣服扎紫的領帶。他們在霓虹燈下淹人無愛的人群,他們在浴室裡摸自己的臉想象鮮花如何盛開在自己的墓地。他們有病但都是漂亮的寶貝,哦,寶貝。

她坐在水馬桶上打哈欠,看著在睡袍外面的一小片雪白的肚皮,那上面的肚臍眼就像小孩哭泣的嘴或一塊蹩腳的補丁。她走進浴缸,水不燙也不涼,她躺下來,像一朵麻醉的水仙。新的一天總是這樣開始,平靜、重複、老套,沒有任何意外的打擾。沒有。

從父母雙雙毀於一場墜機事件後,她的生活就再沒有出現過一絲多餘的波瀾。航空公司的賠款加上父母畢生的積蓄使她覺得自己除了錢就一無所有。而那些錢來得如此突然像一陣晴天裡飄起的雨打溼了她的生活,可幸福不是雨,她在那一段子裡像個噴霧器一樣地消耗著她的眼淚。她恍恍惚惚地覺得連自己的頭髮裡都長滿了哭泣的蛾子。儘管那一時刻她都不確定自己究竟愛不愛父母,她也不知道他們是升入了天堂還是墜入了地獄,她只是到生活像一堵牆猛地推到了她的鼻子尖上。她被毫不含糊地驚嚇。

她有一架很的高倍望遠鏡,架在窗前,有相當一部分的時間她就在那兒度過。她看到街上的行人車輛像行星一樣撞入她的視野,它們沿著無序的軌跡來回穿梭,偶爾也有碰撞。有時候街道像一截患了嚴重便秘的直腸,通毫無指望地陷入癱瘓。遠處的高樓大廈盛氣凌人地在陽光下閃光、一幢比一幢更接近上帝的腳趾。再轉換一下角度,她看到了銀白的一幢樓房和樓房裡那兩個悉的窗戶。

樓房就在不遠的地方,跟她所在的樓隔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窗戶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位於第13層東邊的位置,幾乎與她的視線平行。沒有窗簾或其它任何妨礙物,透過那窗戶,她用夢想家的眼睛進人一個陌生的房間。玻璃般的大海在接近呼的腹地輕輕晃動,一種安靜,透明的東西抓住了她,並慢慢注滿了她的骨頭。她總是能聽到一陣優美的金屬般的聲音,那是滴滴答答神經質的鐘擺,那是叮叮噹噹來自陌生的房間的歌唱。

房間裡擺著很少的傢俱,衣櫥、圓桌、唱機、cd架和一張席地而放的、幾個扔在地毯上的胖乎乎的漂亮墊子,一圈貼在牆上五彩斑斕的格子布使房間看起來像一個老式餅乾箱,顯出某種孩子氣的單純和古怪的自信。牆上掛著照片,是一個長頭髮的漂亮男人,那種模樣就是讓女孩子們心跳加速讓她們輕易就中毒的模樣。他在牆上冷若冰霜,安靜而病態的眼神,也有一張是戴著墨鏡’哈哈大笑的樣子。這個時候他似乎是快樂的,一把吉他抓在他的手裡。當她一看到他的時候她就愛上了他,並且模模糊糊地覺得似乎在哪兒見到過他。也許是在一個酒吧,也許是在一次搖滾樂par-ty上,也許只是在繁忙的街頭他們匆匆地擦肩而過。也許也許,生活中什麼都是可能的,奇蹟和巧合雖然不太多可也不算少。當然在你深深地愛上一個男人的時侯,會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總是。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他?這是愛的公式。

她猜想他是個樂手,vocalist,或soloman,一個有著華麗嗓音,手指,幻肌膚和柔軟舌尖的藝術男人,像jimmor-rison和axl,,他們都存在於冷淡的主社會之外,在音樂和想象中單純如另類的藍玫瑰專門開在天堂的腹部。藝術男人離生命和上帝最近。

兩扇窗戶中的另一扇裝著玻璃,看樣子像是一個浴室。在偶爾的幾個夜晚。她看到有燈光在那兒亮起,一個朦朧的身影緩慢而有力地撫摸自己的身體。通過他的手勢你能受到肌肢的光滑和柔韌。是的,他在洗澡,在溼的霧氣和想象的溫情中發出微光,就像‮夜午‬的街燈。

這個男人像一種秘密的小蟲躲避著陽光和公眾的視線而生存。她從不曾在白天見到過他的身影,而即使在黑夜,她也很少有機會捕捉到他出現在房間裡的訊息,更不用說能真真切切地看清他的臉,或是身體。

她默默地菸,在煙霧縹緲中理解身後唱機裡jimmmorri-son的歌聲。死亡給了我天使般的翅膀,天使的翅膀,黑夜裡開始的滑行,我聽到鎖孔裡轉動著惡的聲音,他唱著。她看到那兩扇窗戶正在黑暗中沉睡,像兩隻沉重的冷淡的眼睛。她陷在她氾濫恣肆的想像力中奄奄一息。

在頭腦趨於紊亂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仔細整理自己的房間。罐頭、酒瓶、煙盒、菸缸、麵包屑、蘋果皮、溼紙巾、髒襪子髒內褲紙片兒,一大堆的垃圾在她的房間中央散著腐朽的氣息,像來自超現實主義畫作的陰影。她分不清她的生活有哪些部分是處於藝術的不幸哪些是不幸的藝術。她懶於思考,人生是那麼虛弱,放一把火它就能燒著,踩一腳它就會碎掉,挖出內臟它只能作一張哭泣的空皮囊。多想無益,只有等待,而等待什麼我們並不知道,閉上眼睛,想象所有的緩慢動。

天黑的時候,她把垃圾帶下樓,順便去信箱拿積了好幾天的晚報。管電梯的老頭神情和藹地衝她微笑。

他是這幢樓裡惟一不讓她緊張的人,總是把自己包在一件破爛的軍大衣裡,讀著去年發黃的報紙來打發無盡的時光,一個好老頭,總是及時地提醒她該付水電煤費用的最後期限,並且幾乎替她包攬了這些碎事。她曾經請過女傭,不是鬼鬼祟祟地喜歡摸她的真絲睡袍就是大大咧咧地邀請她在每天晚飯前玩三副撲克,無一例外地助長著她的神經質和偏執症。

有時候她會一大早起來,趕在清潔工人來打掃之前跑到垃圾箱裡,翻找前夜丟下的垃圾,重新撿回那些紙片兒。

紙片兒上塗著密密麻麻的詩句,和一些形態各異的符號,大部分是為那個住在對面窗戶裡的可愛男人寫的,當然也有不少是從詩集上摘抄下來的。你的呼飄落,在泥濘、末死的夜中,令我無法看見.噩夢的房間,離恍惚,像死屍一樣自由,你飄蕩在我想象的海洋上,你像暮一樣瘋狂奔跑,奔跑在我溼的痙攣的悲哀的肚皮上,我己失聲我已陶醉我不知道柔軟的蛆蟲以什麼樣甜的姿態在你的嘴我的單緩緩動我已陶醉你沒有理由不讓我陶醉。

她在中午12點的時候醒來。她著煙在房間裡走動。城市像一朵有毒的花在她的世界之外閃閃發亮,瘋狂而無意義。她在窗臺前通過一架很的機器窺視那個陌生的房間,從來不曾在白天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也不曾在夜罕見識他的真切面容。在偶爾幸福的時刻,她在夜中凝視浴室的玻璃上映出的身影,那會兒空氣正像糖漿一樣稠密。她開始成把成把地疊著紙飛機,在每一隻紙飛機的翅膀寫上最美麗景最令人咋舌的詩句。她把這些像小靈似的古怪信物用力地擲向那個房間。它們紛紛揚揚地從空中墜落,像一隻只死蝶,有那麼幾隻小東西幸運地飄向窗臺,並且停住了。她聽到自己的心在快樂地尖叫。如果這像白痴那就算是吧。

夜很深的時候,她坐在桌前寫著一些優美陰鬱的詩句。一種似乎亙古已久的空虛又佔據了她的腔,她放下筆,試著咳嗽幾聲,聽到自己兩個房深處發出一種古怪的迴音。對面的窗子沒有一絲燈光,桌上的煙盒也己空了,她站起來披上一件外套,推開門出去買菸。電梯已經停了,她從旁邊的樓梯走下去。馬路對面的百式便利店依舊燈火通明,像一艘自顧自航行在黑夜裡的華麗大船。店員帶著瞌睡的表情找了她零錢。她拿上一條parler-men往回走。經過樓下小花園的時候她抬頭望了望那兩個窗戶,頓了頓,她發現自己在往那幢樓房走。

門的樣子普通,緊緊地關著,但沒在外邊裝一道防盜的鐵門。她伸出手,放心地在門上敲了幾下,因為確定裡面沒人。

她試圖能找到一條極細小的門縫,透過門縫她想讓目光溜進房間,但最終沒找到。把臉湊在光溜溜的門上,那種涼絲絲硬邦邦的覺給人一種絕望的真實,像廢棄已久的機場跑道像沉淪在歲月中的墓地石碑,在你的官中散發出有毒的寧靜。她取出香菸盒裡的一層閃閃發亮的錫紙,在背面畫了一幅自己也不太明白的畫,最後她把她的房間號碼抄在一個角上。

敲門聲。居然聽到有敲門的聲音。她用一隻手按住口,那兒正烈地振動著,另一隻手本能地抓起遙控板關掉電視機。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種辛辣而令人窒息的東西使她有一瞬間無法站起來。她了一口氣,用力地捻滅菸蒂,從沙發裡跳起來,跑到門邊。

隔著鐵門她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他穿著白襯衫,扎著領帶,渾身上下收拾得像把嶄新的雨傘。他對她高興地微笑著,報了一個保險公司的名字,問她是否有時間聽他介紹一下公司最新開發出來的險種。他說著把手伸過柵欄,遞過來一張名片。有好一會兒她怔怔地看著他,他還是那樣微笑著,彬彬有禮,把名片往她的手邊挪了挪。她沒去接,搖搖頭,轉身把門關上了。在門合上的時候她聽到那年輕男人說了聲對不起,那張依舊微笑的臉在門的縫隙裡像熱帶魚一樣閃亮而過。

只是一個常見的有些意人煩的小曲。是的,總是與期待的有所出入。

天下起了輕輕柔柔的小雨,下雨會讓一些像針尖一樣的人緩緩悸動,並陷入幻想。透過望遠鏡能看到街上的雨景,城市因為溼淋淋而顯出一絲安靜的氣質,空氣裡有種腐殖質的味道飄來飄去。她長久地盯著對面的窗戶,覺到肚皮上一陣陣空蕩蕩的痙攣。

浴缸裡的水不冷也不熱,沐浴產生的無數泡泡像雪似地堆積在身體上。她閉著眼睛,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像電影鏡頭一樣閃動。她覺到有個故事一直在她的身上發生。皮膚、髮、腳趾、粘膜,這些都是那故事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故事沒有一個清晰的開頭,也沒有一個急轉彎似的結尾,只有最直覺的想象和最盲目的等待,一個獨一無二的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