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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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少偉一伸手,像是警察給了面車隊一個
行:“不過,最近不要再炮製新的舉報信了,多了,會
巧成拙。”停了停,他說:“現在有個問題我一下摸不清,”他
出煙點著火:“這個魏國到底和那兩個浙江生意人有沒有貓膩?我看他不像是光因為羅成下了令,所以就一路給他們開綠燈。”周瑜說:“他肯定拿錢了。”吳小究又賊兮兮咧嘴笑了:“要不咱們也對他搞一個匿名舉報,一下就把他搞敗了。”龍少偉做了個警察
行手勢:“不要亂來,在天州這盤大棋上,他是我老爺子這邊的人。把他搞翻了,羅成會撿個天大的便宜。”周瑜眨著眼睛:“那也要想辦法敲打他一下,今天在解放路項目上虧了咱們,以後在別的地方補齊。”龍少偉擺了擺手:“這事我來安排。”有敲門聲,蘇婭過去開了門,是秘書阿嬌。
蘇婭說:“不是和你打過招呼,沒有特別的事,等會兒再說。”阿嬌說:“電視臺劉小妹來了,她要找周總。”周瑜笑著解釋:“劉小妹新上了一個欄目,叫天州新風景,她想把咱們蘇亞公司做一個節目,我正幫她策劃。到時候,”他指了指龍少偉:“還要請你上節目,可能在觀眾席上還要擺上咱們公司的員工。”龍少偉沉了一下,點點頭:“你注意一點,這個劉小妹是葉眉的跟
蟲,又跟著羅成滿天州亂跑。”周瑜笑著說:“她頭腦單純,什麼時髦跟什麼。”龍少偉很兄長地戲謔說:“別被美人計搞暈了就行。”周瑜說:“哪兒能啊。”然後說:“我準備了一些咱們公司的材料要給她,還包括這個節目的策劃提綱。”龍少偉擺了擺手:“那你們各自去忙吧,有時間再議。”屋裡只剩下龍少偉和蘇婭了。
龍少偉說:“剛才我有些話當著他們面還不好說,魏國和我舅舅白寶貴算是我那位老孃的左臂右膀,你說他這樣吃裡扒外的,真是犯規矩。”蘇婭問:“你要教訓教訓他?”龍少偉說:“是。”又皺了一下眉說:“這次搞匿名舉報信,我動用的人還是太多了一點。”蘇婭問:“你擔心什麼?”龍少偉說:“周瑜、吳小究、陳平三個人都介入了,現在彼此關係很鐵,可天下沒有不變的事,過上幾年,真要關係變了,其中某一個反目為仇,把這事抖出來,就不是一件小事。”蘇婭說:“我提醒過你。”龍少偉說:“沒想到一封信這麼大效果,現在稍有點預先警惕。”蘇婭安道:“過幾年,羅成早不在了,你父親可能也快退休了,時過境遷,就不成為問題了。”龍少偉說:“我做事從長計議。這個世上除了你,我是什麼把柄絕不落他人手裡。”蘇婭說:“他們也擇不出自己,一般不會抖這些事。”龍少偉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自我寬
地彈了彈菸灰:“大丈夫不做後悔事,這件事怎麼說也做得很值。”蘇婭在一旁建議:“以後在這幾個人中,你要形成一種輿論,這次寫舉報信你是被他們推著走的。”龍少偉笑著點頭:“他們現在都恨不能爭這份頭功,我就輪
給他們戴高帽子,歸功於他們,就把他們拴在舉報信上了。”龍少偉說著站起來,背手朝窗外望了望。他伸手招蘇婭過來,兩人看到樓下週瑜正送劉小妹從樓門出來,周瑜指著劉小妹手中的一大摞材料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旁邊一輛汽車等著劉小妹。周瑜要說的話很多,劉小妹卻已經伸手要去拉車門了。
龍少偉說:“咱們這個周總還一直追這個小丫頭呢,我看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龍少偉教訓魏國是在來茶樓裡。
那天,他正在一樓和一夥人喝茶談生意,看到魏國與黃美姝一先一後上樓了。過了一會兒,他讓朋友稍等,便上樓去找魏國。
魏國正在和黃美姝坐在一個臨街的包廂談話。魏國說:“我也盡力了,要不,你姐姐哪能只判十五年。”黃美姝看著窗外說:“這你千萬別再解釋了,你基本上一點忙都沒幫,這我知道。”魏國瞪著滴溜溜轉的凸眼睛:“你姐姐你姐夫我管不了那麼多,我把你管好就行了。”黃美姝用杯蓋輕輕撥著茶水上的茶葉,嘆了口氣:“給你們當官的有什麼好處?風光時風光,出了事逃都逃不走。你看我姐姐,嫁了萬漢山沒幾年,萬漢山殺了頭,她自己落個十五年徒刑。我跟你這樣,還不知道什麼結果。”魏國連忙擺手:“這兩件事本不一樣,萬漢山胡來會出事,我不胡來就不會出事。再說,即使我出事,也連累不上你。咱倆就沒關係。”黃美姝兩眼矇矓盯著眼前:“說得輕巧。”魏國說:“這我是周密安排的。說句笑話,真要我出事,我老婆跑不了,跟你卻毫無關係。我身邊連你一個字、一個電話號碼都沒有。我給你的錢全是沒來龍去脈的,你自己花著別顯富
闊惹人眼就行。”黃美姝
著茶杯蓋垂眼不語。魏國說:“就說梅園那套公寓,我明明把房款全給了你,為什麼不讓你一次付清?讓你還銀行按揭,就是想讓你安全。”龍少偉這時推門進來了。魏國轉過頭愣了,隨即有些發傻地笑了笑,準備往起站。龍少偉伸手示意魏國不用站:“我今天是順便碰見你了,順便說兩句。”魏國窘促地看看黃美姝,黃美姝想站起迴避。
龍少偉一伸手:“您不用迴避,我兩句話就說完了。”魏國說:“你說,我聽著。”龍少偉說:“你說我龍少偉算不算個明白人?”魏國連連點頭:“那當然,再明白不過。”龍少偉說:“你說我眼裡得下沙子嗎?”魏國連連搖頭:“當然
不下。”龍少偉說:“別人把我當二百五,您魏市長也不會把我當二百五,是不是?”魏國抹了抹額頭的汗,連連點頭:“那當然,絕不會。”龍少偉說:“那如果有人做了虧待我的事,木已成舟,生米煮成
飯,他是不是該在別的地方補上對我的虧欠?”魏國一攤雙手:“那一定是要補上的,而且要加倍補上。”龍少偉看了看旁觀的黃美姝,最後對魏國說:“那今天的話算是和您談明白了,是吧?”魏國終於算是站起來了,拍了拍龍少偉胳膊,往事不堪回首地搖搖頭:“過去的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不提它了,今後的事我一定幫你辦好。”龍少偉很文雅地一伸手:“那你們二位坐,我告辭了。”五羅成上午受召到天州賓館與省調查組談話。
洪平安急匆匆趕到賓館住他:“天州機
廠幾千工人把廠辦公樓圍了,要抓廠長一班人,門窗全搗碎了。”羅成問:“魏國呢?”國企這一塊
副市長魏國負責。洪平安說:“魏國一早趕去,也被圍在裡面。機
廠工人幾個月發不出工資來,又聽說廠長一班人奢侈腐化,全廠炸了窩。”羅成說:“我去和皮副部長請個假,儘快趕往現場。”洪平安說:“你談完再去是不是好?我們先去幾個人緩衝一下。”羅成揮了揮手:“天州鬧這麼大事,我哪能不到現場。”羅成推開房門,皮定中正寬鬆端坐在那裡等待,見他來站起握手,讓坐。羅成卻對他告急說要趕往機
廠。皮定中問:“凡事都要你親臨現場嗎?”羅成說:“副市長魏國分管這一塊,他去了,被圍在裡面動彈不得。”皮定中說:“是這個人不得力,還是你們沒統籌好,還是突發事件沒思想準備?”羅成說:“這位副市長確實差點勁,各方面情況一言難盡,我又動不了這些人頭,只能將就著用。”皮定中說:“大多數幹部是好的,你們當領導的要想辦法提高各級幹部的水平。”羅成點頭說:“我知道,這麼多工作說到底要靠各級幹部去做,可是,當領導的有時不光要統籌全局分派工作,還要身先下級,在一些關鍵問題上做示範。”皮定中說:“好吧,那你先去。”又對一旁秘書小苗說:“你也跟著去看看吧。”羅成知道皮定中有點現場考察的意思。
他沒多想,就讓小苗同車一起趕到了天州機廠。
一進廠門,遠遠看見人山人海滾著怒。
羅成說:“魏國怎麼把機廠管成這樣了?”洪平安說:“他和這個廠長關係比較特殊。廠長有問題惹了民憤,他過來肯定遮三擋五,難免更要
化矛盾。”車一到,就有人看是誰來了。洪平安仗著羅成在天州市民中的威信,手在嘴邊張著喇叭高聲嚷:“羅市長來了,大家讓條道。”工人們果然稍稍安靜。一些人嚷著給羅市長讓道,張著雙手向後擠出一條道來。羅成帶著洪平安後面跟著小苗往裡走。
兩邊的人群稍安靜一下,又嘈鬧起來。
羅成人高馬大地來到被包圍的辦公樓門前高臺階上。
魏國趁羅成到達人群稍稍安靜,手拿喇叭筒大聲喊道:“國企解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們杜廠長胃癌手術沒多久,一直忙著解困,大家要同舟共濟,總不能看著他跳樓自殺吧?”工人仰面高喊:“滾下來!”羅成這才仰頭看到四層樓頂上站著幾個人。洪平安對羅成說:“那個戴眼鏡的就是廠長杜崑崙。”杜崑崙在房頂上喊道:“你們要不放過我,我就跳樓了。”魏國見羅成上來,把喇叭筒遞給他,介紹說:“他們要揪杜崑崙,杜崑崙沒地方躲,上了房頂平臺,將鐵門鎖上了。那邊是怕,這邊是火,說服不了他們。”而後揮舞雙手對全場嚷道:“羅市長來了,大家聽羅市長講話。”羅成說第一句話:“我們關心機廠關心得晚了。”人群中有人嚷道:“你年初剛到天州就來過,看見我們過冬沒暖氣縮在家裡,你問完寒怎麼就不管到底呀?”還有人嚷:“管是管過,沒管出個結果。”還有人嚷道:“你拿機
廠說個事,就撂下不管了。”一個魁梧的中年漢子乍著頭髮站在臺階上,大聲自我介紹:“我叫張鐵林。”張鐵林說:“羅市長,你管了那麼多事,為什麼不管管機
廠?”羅成說:“我剛才講了,我關心機
廠關心晚了。原計劃這個夏天把全市學校的危房改造完了,就來這裡蹲點。一千所學校有危房,有的這個暑假不修,開學學生就有被砸的危險。我不解釋了,我還是睡得太多,幹得太少,我每天再少睡一個小時,一個月就能多出幾天來,幾個月多出的時間怎麼也夠和大家商量著把問題解決了。我這市長對不起大家,今天先向大家告罪。”人群中又此起彼伏嚷:“告罪有什麼用?我們幾個月沒發工資了。”羅成拿著喇叭筒對人群說:“我剛才說的第一句話是關心機
廠關心晚了,向大家告罪。第二句話,我從今天起在機
廠辦公,吃在機
廠,住也在機
廠,跟大夥兒一塊兒解決問題。”人群稍稍安靜。羅成說:“我現在就開始辦公,首先要求工人們立刻推舉出一個代表團來,幫助和監督我工作。”人群高呼:“張鐵林。”張鐵林一指臺階上跟在他身後的一群人說:“我們就是工人代表,工廠幾個月發不出工資來,杜崑崙這撥頭頭每天在說融資引資、股份改造、與哪兒合作、賣地皮,喊了很多新名堂,除了把廠子搞得越來越資不抵債,什麼也沒看見。我們就組織起來白天黑夜盯他們,看他們人來人往車來車去都幹什麼。結果發現,杜崑崙說是舊車丟了,又買了一輛更豪華的新車。我們再追,那輛舊車其實叫他轉手賣了,換了一輛新車送給了一個女人。再盯,發現那個女人是他二
。他還給二
買了新房。你說,這樣的廠長喝我們的血,我們不吃他的
?”人群又衝樓頂高呼:“滾下來。”張鐵林又指著魏國說:“魏副市長來了就對我們講,杜崑崙切除胃癌,帶著半條命工作不容易。他去年切了胃癌是不假,可我們發現,就是切了胃癌以後,他反而放開腐化。”他指了指樓頂:“我看他是想把我們五千工人最後一點血汗資產揮霍完,富貴他這後半條命。”羅成說:“你們不是要活活打死他吧?打死他解決不了問題,你們還要承擔法律責任。把他
給我吧。”張鐵林很虎地立在那裡:“他跑了怎麼辦?”他身後的一群人也都喊:“不能讓他跑。”全場也跟著喊:“不能放了他。”羅成對張鐵林也對全場說:“跑了我負責。”又接著說:“你們扣他有什麼用?我現在已經幫你們把市長扣在這裡,他才能幫你們解決問題。如果你們懷疑羅成也是官官相護,不為工人說話辦事,咱們也想辦法罷免他。”張鐵林及工人代表們站著不說話,臺階下人山人海昂著臉。
羅成說:“說說大家的要求,第一是什麼?”張鐵林想了一下:“罷免他這個廠長,法辦他。”羅成說:“罷免是不成問題的,法辦還需要調查取證。第二呢?”臺下大片人群嚷:“發工資。”張鐵林猶豫了一下,說:“發工資。”羅成說:“工廠虧損,沒錢發工資怎麼辦?”張鐵林說:“第三,開工。”羅成說:“機廠不開工虧損,開工更虧損,怎麼辦?”張鐵林想了想:“重新組織生產。”羅成問:“誰來組織生產?”他一指人群:“每天就全廠人集會在一起嚷嚷,能解決問題嗎?”張鐵林說:“重新選廠長。”羅成說:“你們慢慢把自己的要求講清楚了,現在請你們授權我這個市長幫助你們解決問題。我需要工人對我的授權。”張鐵林站在那裡不知道是否該答應羅成。
下面人群中有人嚷開了:“讓他先說說,他打算怎麼辦?”張鐵林立刻說:“我們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辦?”他的話一完,身後及全場人群又起了各種喊聲。
羅成大概有些火了,他拿著喇叭筒聲音一下提高了:“我的思路很簡單,和你們的要求是一致的。一,立刻罷免杜崑崙廠長職務,你們工人已經罷免了他,實際他已經垮臺了,但這是國企,我還要幫助你們在政府這邊完成罷免手續。二,立刻查辦他的問題,你們反映的情況要進一步調查核實,你們沒反映的情況也要深入清查,那時還需要廣大工人配合。三,立刻動用社會救濟手段,解決工人們眼下的生活困難。四,在全市範圍內競選廠長,這個廠長不僅要由你們廣大工人通過,還要由社會和政府各相關部門有經驗的人士共同通過。”羅成一指全場:“我已經說了,今天我將辦公在機廠,吃住在機
廠,明天后天還將在這裡辦公吃住,大家困難很長時間了,現在一天也不要耽誤,請批准我現在就開始辦公,為大家解決問題。”張鐵林轉身問全場:“大家說行不行?”全場說行。
羅成把喇叭筒遞給洪平安:“讓杜崑崙他們下來。”洪平安舉起喇叭筒朝上喊了。杜崑崙雙手張著喇叭朝下大聲說道:“要我下去,有幾個條件。”羅成一揮手:“告訴他,下來就下來,沒條件。”洪平安向上喊道:“羅市長說了,讓你下來就下來,沒條件可講。”杜崑崙彎站在那裡望著人山人海呆了一會兒,又回頭望了望身後幾個人,最後從樓頂平臺消失了。
大群工人一散,羅成立刻讓人在辦公樓裡一套辦公室門上貼上“市長臨時辦公室”幾個字,而後對省委調查組的小苗說:“你今天不得不現場觀看一下我是如何‘專權’工作的。”小苗剛才一直站在人群包圍的臺階上觀看,現在娃娃臉上綻出綿善一笑。羅成說:“半年前來天州,這兒的基礎不好,上訪的人包圍了市委市政府大院,還在市委一樓信訪接待處打地鋪長住。現在絕大部分這類問題都解決了。有時為了提高政府工作效率,不得不打破常規,臨時配置權力資源。為什麼提議在常委會內成立穩定社會領導組,就是這個意思。在實際工作中,還有各種臨時的配置,都是為了打破官僚機構必然有的官僚主義傾向,否則互相推諉上下磨擦,繁複的上傳下達,什麼事都做不成。”小苗點了一下頭。
羅成立刻著手工作。他讓洪平安和職工代表團座談,他們鬧嚷嚷坐滿了一會議室。羅成又讓廠長杜崑崙及幾個副廠長分別在辦公室裡寫檢查。杜崑崙戴著眼鏡,長著一副有點知識氣的明白麵孔,乍看很難把他和腐化墮落聯繫在一起。
但是,羅成知道,工人們沒冤枉他。
羅成讓魏國立刻想辦法動用一切可動用的社會救濟手段,先解決機廠工人眼下的生活困難。魏國說:“動財政,不是一天兩天能拿出方案的。”羅成瞪眼了:“我不是講得很清楚嗎,社會救濟手段。”魏國瞪著一雙凸眼睛說:“先搞一部分社會捐款吧。”羅成說:“先在市委市政府大院裡募捐。市政府這邊我一個市長,你一個副市長,呆會兒再打電話和賈尚文他們幾個打個招呼,就可以定了。我帶頭捐一個月工資。”魏國說:“我也捐一個月工資。”羅成說:“你現在就給賈尚文打電話,讓他在家裡和文思奇、阮為民兩位副市長碰個頭,立刻就在政府機關中動員全體幹部,然後你告訴賈尚文,安排好了以後趕到天州機
廠來,穩定社會領導組要在這裡現場辦公。”羅成說完又給孫大治打電話。孫大治說,等會兒皮部長可能要找他個別談話。羅成說:“你和皮部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和其他常委談話順序上對調一下?”過了一會兒,孫大治打來電話,說他馬上到。
羅成對小苗說:“皮部長派你來現場當觀察員,你可以觀察我的全部所做所為。但是,我也不能讓你閒著,這兒人手少,你兼任一下我的秘書。”說著,把身邊兩部手機都給小苗,又指了指屋裡的兩部電話:“有什麼電話你幫我接,有些事還要你幫我辦。”小苗
快答應了。
葉眉手拿頭盔推門進來了,掠著頭髮有些氣地說:“我的消息夠靈通吧?”羅成對小苗介紹:“這就是舉報信上說的那位省報記者,叫葉眉,美女陪伴辦公之一。”羅成又向葉眉介紹小苗。葉眉說:“那些說法太庸俗,不值一駁。”羅成對葉眉說:“洪平安正在那邊和職工代表團座談,你可以去參加。這邊我馬上要召開領導組會議。”葉眉去了。小苗手中的羅成手機響了,小苗接了,報告:“是天州
報王慶打來的電話。”羅成正在和魏國談話,立刻說:“這是報社的副總編,告訴他我在天州機
廠現場辦公,讓他帶幾個記者過來。”小苗把話傳達了。羅成對小苗說:“遇到這種有全局意義的現場辦公,我喜歡把記者集中過來,該曝光問題就曝光問題,該鼓動形勢就鼓動形勢。現代效率不利用輿論的力量,太事倍功半了。”羅成對魏國的談話非常嚴厲,他說:“我過去和你講過廉潔奉公,一看廉潔二看奉公,還講過廉潔過了關就要看工作,現在我對你這兩條都打問號。”魏國一下顯出窘促,掏出煙想叼上,又收起,不知怎麼安排兩隻手。
小苗在一旁看著這突發的談話。
羅成黑著臉接著說:“浙江那兩個房地產商,本來在咱們天州市得不到平等的投資競爭條件,我三令五申讓你去解決,你三番五次推諉,後來,你突然來了幹勁,解決問題的手法又積極得超出你這個副市長應該負責的範圍。那封匿名舉報信把問題加到我羅成頭上,我倒想把這個問題還到你頭上,我也聽到一些說法,前因後果你能解釋清楚嗎?”魏國出開大汗了,他信誓旦旦地解釋:“我前幾個月因為礙於那一位,”他沒有提龍少偉的名“所以遲遲不敢執行你的指示,後來終於想通了,咬咬牙豁出去幹,三步並做兩步走,把以前拖欠的時間趕回來,到處催得緊了一點。”羅成指著他說:“你可不要巧言如簧啊,事情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這個杜崑崙我幾次向你提出群眾反映不好,你說了一大堆話為他袒護,我在常委會上也提出過要撤免他,據說你又跑老龍那裡護他,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給他撐保護傘?”魏國連攤雙手:“我和他純屬工作關係,機廠是個大國企,我總得給這些第一線的幹部撐
。”羅成火了,指著他:“看看你撐的是什麼
?”洪平安拿著筆記本進來了,他和職工代表團座談,證實機
廠廠長杜崑崙確實貪汙腐化,他說:“工廠發不了工資,可他的小金庫裡一直幾百萬幾百萬地倒著錢。那輛冒充丟失的車,工人們也都查到了,賣到外地去了,買主都查到了。廠裡這麼困難,又買輛新車,還給他二
買車買房。”羅成問:“這也確鑿嗎?”洪平安說:“你看,他們跟蹤拍下的這些照片。”洪平安把一摞照片放到羅成面前:“要說他們不是執法機關,這樣盯梢偷拍不一定合適,但是工人們實在
急了,這邊揭不開鍋,那邊花天酒地。”羅成一張張翻看了照片:杜崑崙摟著一個年輕女子坐在草地上;杜崑崙還是摟著她走進一棟二層小別墅;杜崑崙清早在小別墅陽臺上穿著睡衣伸懶
,年輕女子站在他背後給他捏肩;杜崑崙坐在一輛輕巧的小轎車上,年輕女子開著車。洪平安指著照片上的女子說:“原來是酒樓的小姐,現在不打工了,全憑杜崑崙養著。”羅成把照片撂到魏國面前:“你看看。”魏國一張張看著,一把把汗擦著:“這確實有點腐化。”賈尚文、孫大治到了。羅成一指賈尚文、孫大治:“咱們穩定社會領導組三個正副組長都到了。”又一指賈尚文、魏國:“咱們一正兩副三個市長,也差不多可以開個市長辦公會了。”而後,他將四個人劃到一起:“現在,咱們領導組和市政府就算開個聯席會,洪平安也參加,”又指了指小苗:“你也列席,繼續當你的觀察員。”賈尚文說:“募捐的事已經開始全面動員,一邊是市政府機關,另一邊是企業家協會,現在文思奇在主持。”羅成講了機
廠概況,他說:“咱們這個聯席會現在要立刻形成如下四個決定:第一,建議罷免杜崑崙廠長職務。”幾個人都表示沒有異議。賈尚文說:“這要請示常委會。”羅成說:“咱們定了,呆會兒我就給老龍打電話。這個罷免今天一定要能正式對全廠職工宣佈。第二點是立刻籌集捐款,解決機
廠工人生活的燃眉之急。”賈尚文說:“估計能募到八十來萬,機
廠五千職工一人兩百塊,一個月就要一百萬,不夠發一個月生活費的。”羅成說:“有一點是一點,捐款一方面禮輕情誼重,能安撫工人情緒,另一方面也能調動社會各界,特別是調動政府幹部系統關心國企解困和工人命運。三,提議常委會對杜崑崙實行雙規,審查他的問題。”孫大治聽完洪平安介紹情況,又看了照片,說:“材料比較充分,最好讓紀檢委書記紀簡明也來這裡現場辦公。”羅成接著說:“第四,提議市常委儘快在全市範圍內組織競選機
廠廠長,要找出最合適的人選放在這裡。”幾個人都沒意見。洪平安、小苗同時做了記錄。
羅成這時才意識到,洪平安做的是會議記錄,而小苗做的是觀察記錄。今天小苗到現場來,給了他向省委調查組彙報自己工作的特別機會。一上午忙於處理風,此刻才想到自己也正在被處理。事情陰差陽錯給了他真實表現的機會,他就真格幹了。
如果這種幹法不能被通過,那他也就拉倒了。
他撥通了龍福海電話。龍福海已經知道機廠出事,羅成彙報了這邊開會的情況,首先要求常委會做出決定罷免杜崑崙。龍福海說:“這應該等杜崑崙的問題都查清楚以後。”羅成說:“僅僅把機
廠搞得這樣民不聊生,民憤鼎沸,就完全有理由罷免他。其餘更多問題,可以再審查落實。”龍福海說:“這需要常委開會才能討論決定。”羅成說:“我們這裡三位副書記意見一致,如果你同意,再和許懷琴溝通一下,就等於開過書記辦公會了,你再和其他常委通一下電話,就算是召開了電話常委會。”龍福海還在電話中沉
。
羅成加了一句話:“如果機廠幾千工人再鬧起來,就可能鬧到市委市政府大院去,那咱們真成官僚主義了。”龍福海一定是考慮到這種嚴重後果,表示同意了。
羅成接著講第二點,說募捐的事市政府這邊已經安排了,政府這邊人多,幾千幹部,市委機關那邊人少,幾百人,看市委那邊動還是不動。龍福海說:“當然是一塊兒動了,這邊我安排馬立鳳作。”羅成講第三點,建議常委今天就能做出決定,雙規杜崑崙。龍福海說:“太急躁了吧?還需要了解情況,討論研究。”羅成說:“我們幾位的意思是請紀簡明也立刻趕到機
廠現場辦公,看一下職工代表團舉報的材料,然後還是採取電話常委會的方式做出決定。”羅成看了看窗外辦公樓前又開始雲集的工人說:“現在辦公樓下又圍滿了工人,我們不能慢半拍工作,要快半拍快一拍快三拍地工作。”羅成又添了一句:“省委調查組小苗就在現場當觀察員。”龍福海沉
了一下說:“我讓紀簡明先過去吧。”羅成最後提出,在全市競選天州機
廠廠長:“咱們一直計劃競選太子縣縣長,現在一個縣長一個廠長,競選同時開始。”龍福海對這一條沒有太多遲疑:“好吧,我和許懷琴還有其他幾個常委碰一碰。”下午,在機
廠辦公樓前及全廠各處的宣傳欄上,先後貼出了四個通告。第一個,是天州市委市政府關於罷免杜崑崙等人廠長副廠長職務的通告。第二個,是市委市政府動員社會募捐援助天州機
廠困難職工的通告。第三個,是市委市政府即將在全市範圍內競選天州機
廠廠長的通告。臨近晚飯時,貼出第四個通告:市委市政府決定對天州機
廠廠長杜崑崙等人實施雙規,審查全部經濟問題。羅成指示洪平安將這四個通告與相關內容及時發佈給葉眉、王慶等聚集在機
廠的數十名記者。
劉小妹也領著電視臺採訪組趕到現場。
羅成對著她的錄音話筒還宣佈:“穩定社會領導組與市長辦公會聯席會還決定,近期將在天州機廠召開全市虧損企業領導人現場會。”晚上十一二點,羅成到機
廠宿舍區走家串戶回來,看到一個老人佝僂著
,一手拖著編織袋,一手拿著
子,在垃圾箱中撿破爛。他走過去,在白亮的路燈光下看清楚對方一頭白髮,轉過頭來,一張瘦削清癯的知識分子面孔。羅成問他撿什麼?老人很忠善老實地從編織袋裡拿出一個易拉罐,說能賣八分錢,拿出一個大可樂瓶,說能賣一
五,拿出一塊白泡沫塑料,說六
錢一公斤,又說廢報紙八
錢一公斤。說著,又探頭從垃圾箱中撿出一塊泡沫塑料。羅成問:“您是這廠職工嗎?”老人轉過臉說:“是,退休了。”羅成問:“多大年紀?”老人回答:“七十六。”羅成問:“退休前在廠裡幹什麼?”老人說:“副總會計師。”羅成呆在那裡。
老人又佝僂著到前面垃圾箱去了。
洪平安、王慶、葉眉、小苗四個人一直跟著羅成。
羅成伸手向洪平安:“給支菸。”羅成著了煙,在路旁石凳上坐下了。洪平安也在一旁坐下,王慶蹲在一旁。葉眉、小苗站在他面前。羅成
了幾口煙說:“一個老會計師七十六了比我父親年齡還大,半夜撿破爛,我這當市長的一聽就有點走不動路了。”幾個人都看著他沒說話。羅成又
了幾口煙,指了指洪平安、王慶對小苗說:“生活中經常看到這些讓你不好受的畫面,他們知道,一次在東溝村,快半夜了,一個年輕女教師因為多年被拖欠工資,打
衣掙錢餬口。一個小男孩因為家窮上不了學,晚上在老師屋裡寫字唸書。半夜,房東家的牛餓得睡不著,晃鈴鐺響。今天這畫面又是這個意思。”小苗立在他面前注視著他,聽著他講。
羅成攤了攤雙手:“遇到這樣的畫面,當官的兩種態度,一種無動於衷,一種可能急一些。心裡急,做事就要想快一些。快了,老百姓可能會說好,個人難免遇到一點麻煩。”六羅成在天州機廠蹲了三天點。
三天後,龍福海主持了全市範圍競選太子縣縣長,羅成主持了競選天州機廠廠長。競選者當場發表競選演說,當場回答提問,天州電視臺做了直播。最後,天州企業家協會的一個副秘書長競選成功,當了機
廠廠長,他幹過企業,讀過mba,他的
子辦著一個民企,有一千多萬資產。他說,他在必要的時候將把這一千多萬資產也投到機
廠運營之中。原機
廠廠長杜崑崙等人被雙規後,幾天之內查出總額近千萬元的經濟問題,將他們移
司法正逐漸提上議事
程。
羅成在天州機廠召開了全市虧損企業負責人會議。羅成讓虧損企業的廠長經理排排坐檯上,各廠職工代表坐檯下,虧損企業的廠長經理們輪
發言,全場職工當場提問當場評點。電視直播了這場面。據說皮定中看了,頗不以為然。
這一切告一段落,羅成決定帶幾個人騎車下鄉。
他向皮副部長做了報告。他說,這次去主要是抓全市近千所學校的危房改造,面上已經發動,還要在某些點上抓深入。他說不開車騎車,為的是能夠到達那些汽車到達不了的犄角旮旯,看得細些。個別談話已經談過,皮定中很安穩地坐在那裡說了一句:“八月份了,正是最熱的時候。”羅成說:“早晚趕涼騎車,白天蹲點。”皮副部長沒任何表示,說:“還可能要找你個別談話。”羅成說:“我本人要談的都談了。如果確實還有問題問我,我隨時趕回來。”